第2章 捷报传来半城缟素

    第2章 捷报传来半城缟素 (第3/3页)

那种的庆喜红绸。在雪后银装素裹的大梁城里,如同点起一堆篝火。

    第二个换红的是同平章事李棠溪的府邸,李家在西北也死了人,是李棠溪亡兄的儿子,是李棠溪最为看重的后辈。李棠溪在书房枯坐一夜,接近午时出房门,心有所动,向隔离街巷杨家方向一看,只见大红灯笼高高挂。连忙就地捧起积雪擦了把脸面,正了正衣襟,后退小半步,对着高高的红灯笼一揖到地。然后火急火燎呼喊管家,交代赶紧把门口换上红灯笼和红绸布。

    同日,有一个醉醺醺的酒鬼书生,衣衫单薄,步态踉跄,左手提着半葫芦的朱砂就酒磨成的红墨,右手擎支大笔,逛荡在四个城门和各处坊市间,凡有张贴潘太师捷表的,他就在“十年”二字下面划上重重的一杠猩红。最后,无榜可划了,便到处不管房舍、门板、围墙、厩圈等,通通用朱笔重重写下“十年”二字。一开始被悲伤恼怒的人们或撵或殴,书生也不介意,写完就跑。次日这桩怪事便传到国子监,酒鬼书生走街窜巷的身后,就有两个国子监的读书种子,毕恭毕敬捧着一盆朱墨和几枝上好大椽。酒鬼书生依然被撵被打,国子监两个读书人也无意劝阻,只管提供笔墨,还连同被殴过几次,脸青鼻肿,不改初衷。三四天后,两个礼部小衙司,穿着一身官服,跟在酒鬼的身后,民众无法,只好一任酒鬼胡作非为。

    十四年后,西北大战正酣,外号“杜十年”的西北转运使累毙任上,时年三十七岁,高门大族子弟,却一生未娶无后,死时形容枯瘦苍老不似人样。

    除夕夜,同平章事李棠溪,国子监张夫子,户部侍郎范文稀等几人入宫值宿。皇帝赵垣祭祀宗庙后,与太子在御书房和李棠溪等几位臣下守岁。

    按照皇帝赵垣的意思,君臣几人,围炉夜话。

    虽然几人就着花生米喝着小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还家长里短地闲扯,可是气氛压抑沉重。太子故意提点轻松的话题,扯到了杨家换挂灯笼的事。皇帝故意考究太子和几位臣子,猜杨夫人的道理。太子敦厚,回答不出,李张几人老狐狸缄口无言,最年轻的范文稀站起来,对皇帝一揖,对杨家的方向又是一揖,回了八个字。

    提振民心。

    只争朝夕。

    太子附和:“大难兴邦。”

    维熙三年正月初一,大年,部分先知先觉的人家府邸,已经趁势脱了麻衣孝服,换了灯笼,除了白绢,撤了灵堂。虽然不明所以,但跟着李棠溪、范文稀等朝上红人做,便不会有错。

    初五日,潘太师回朝,不带仪仗,悄悄从北门入城,一身征尘直入皇宫垂拱殿御书房,那里有六部尚书、枢密院和中书省等主官都在等着太师议事。

    初七日,立春。按古时大夏历算,立春实为一年之首,民间在这天换桃符,祀谷神,以求一年顺和丰。死难西北的大梁子弟刚过二七,离七七脱服还有三十五天,按沿用千年的周礼,要每七哭祭亡人,七七才能除服,如果是成年男子死了父母的,还要丁忧守孝三年,以彰孝道。但大梁城民众在这天全部脱尽麻衣缟素,各街巷各商铺店家全部换了喜庆的红色。官府没有通告要求,全是民众自发,从朝廷高官大员到市井升斗小民,不约而同,谁也说不出个为什么。

    正月十一,立春后四日,国子监学子,几乎起尽,密锣紧鼓分三路出行游学,一路辽东,一路西北,一路先南下鄂地,再径直沿江往东南而下。这是此前未有过的事。

    大家如此古怪不守古制规例,不是忘了失去亲人的伤痛。只因为一个酒鬼,一场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