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担茶叶上北京 3

    挑担茶叶上北京 3 (第2/3页)



    石得宝拎着开水瓶给大家添水,文化馆的人全都断然拒绝。

    汇报完后,石得宝殷勤地说,大家都是难得请来的客人,今天中午就在这里吃个便饭,虽是家常菜,但厨师的手艺非常不错,连省里来的人都称赞不已。蒋馆长正在表示感谢,他手下的那些人一个个起身往外走,说是家里有事得赶快回去,蒋馆长说人家饭菜都准备好了,我们就不用谦让了。那个呕吐的女孩说,就请蒋馆长作为他们的代表,留下来多吃点。

    见大家都走了,蒋馆长也不好单独留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和提包追了出去。

    老方不知其中名堂,走也不便,留也不妥。

    这时,从厨房里走出一个满头瘌痢的女人,大大咧咧地说,她已光荣地完成任务了。

    老方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哭笑不得地说,石得宝,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石得宝苦笑着回答,说这是上次开村长会时,大家研究出来的办法。

    金玲和得天副村长在一旁大笑,他们猛一见到这女人包着头巾进来,就猜到石得宝在搞什么诡计。老方也要走,石得宝不让,他说鸡也杀了一只,索性就做了下酒菜。他让金玲将借来的猪肉和酒、干菜等都还了回去,拎上自己家的死鸡与活鸡,拉上老方去家里好好叙谈。

    金玲和得天副村长随后锁上村委会大门。

    “你这总统府大门也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开。”老方说。

    “村长,村长,撑着也不长。村里的事难办呀,干脆永远关门,村里群众的日子可能还要好过一些。”石得宝说。

    “我是体会到你们的难处。”老方说。

    “但有的人不这样看。”石得宝说。

    回家后,妻子一会儿就将鸡烧好端到桌面上来。

    石得宝将一只鸡大腿夹到老方碗里。

    “情况我都知道,可我是党委中最小的官,只有看的份,没有说的份。就说冬茶的事吧!”老方说。

    石得宝怕石望山听见,要老方将声音放小点。

    “丁镇长见段书记搞冬茶送礼非常有成效,就趁机也让大家搞冬茶,说是上面要,其实还不是自己先到上面去取好卖乖,不然上面的人怎么会想到寒冬腊月冰天雪地还可以采茶。说是上面腐化,可谁叫下面的人投其所好哩!说穿了,大家都是拿着公家的钱不当钱,拿着公家的东西不当东西,拿着公家的人不当人,只有拿着公家的官职才当回事。”

    老方的说话得石得宝直点头。

    “那你说,这冬茶我们还搞不搞?”石得宝问。

    “搞,怎么不搞,搞了总对你有好处。”老方说。

    “要是这样,我就不搞。”石得宝说。

    “这就是你的不对,当官的诀窍只有一个,丢掉人格,捡起狗格!”老方说。

    “这样说,我就更不能搞了。”石得宝说。

    “我再劝你一句,与其让别人搞,不如自己来搞。你搞时还记着体恤群众,可若是换了别人,他会不顾一切地把情况搞得更糟。”老方说。

    石得宝看着老方一连喝了三杯酒,他也一仰脖子将一大杯酒灌进喉咙。

    老方又将石得宝数说了一通,别看文化馆这帮人不值钱,但说不定哪天就派得上用场。今天看起来略施小计获得成功,实际上耽误了大事,他们一传出去时,就算实说只是一个瘌痢女人烧火做饭,经过二传,再经过三传,就传走样了。到时候上面的人不吃你们的,不拿你们的,你们工作就被动了。

    石得宝说他巴不得现在就有人不要他们采冬茶。

    老方一搁酒杯,说石得宝是不是巴不得他现在就离席。

    石得宝赶忙赔不是,将酒杯塞到老方手里,再用自己的酒杯同他连碰了几下。

    老方酒量不算大,六两酒就喝了个九分醉。

    石得宝听见他骂段书记和丁镇长都不是好东西时,便开始往他杯里斟凉水。

    老方说自己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喝过酒了。

    这时,石望山从门口进来,一见到老方就问有没有十三哥的消息。

    石望山只要一见到上面来的人,总要打听十三哥的消息。

    老方自然不知道,但他醉醺醺地说,一到冬天就死一批老同志,冬天太冷,人的血脉流通不畅,十三哥这种上年纪的人,一说出问题就要出大问题。

    石望山对他这话很不满,他说老方这样子才会出大问题哩。

    石得宝也怕老方出问题,喝完酒后,不让他骑车回镇上,而是在垸里找了一辆拖拉机,连人带车送回镇里。

    采冬茶成了石得宝的一块心病,他一听到茶就头痛。

    石望山不知道这秘密,他将猪栏里的猪粪取出来,摊在稻场边让太阳晒。天气出奇的好,山上山下一点雾也没有,太阳扎扎实实地将天下万物一连晒了五天。

    石得宝看着父亲一遍又一遍用锄头在摊开的猪粪中翻动,留下一排整整齐齐的小沟。正午时,猪粪随着锄头的犁动,徐徐地冒出一股股热气。石望山已将山坳中的茶地挖成一片土坑。他等着这猪粪彻底干燥,然后将它挑上山,埋入坑中。这是提高土壤温度的最好的办法,别人只在育种育苗时才用,但石望山年年都这么伺候自己的茶树。几只本该继续冬眠的苍蝇,错误地醒过来,在猪粪上笨拙地飞翔着。石望山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比前几天更暖和,寥寥几朵白云在不紧不慢地飘移,一只苍鹰在太阳底下盘旋,那种高度不会是在寻找食物,悠闲中几分高傲的姿态很是潇洒。山风从苍鹰的翅下扑地而来,顺着田野上一片通红的枫叶的指引,在田埂上、小河里起起伏伏地吹拂。当跳舞一般的那片枫叶迎着石望山而来时,石望山把手中的锄头举得老高老高。在他将锄头举起后不久,红枫叶哗啦一声从半空中跌落地上,打了一个滚,轻轻地停在石望山的脚边。

    山风终于看不见了,满地都是阳光,田也好,地也好,枯禾枯草也掩饰不住它的肥沃,冬日的温暖正是这肥沃酿造的。

    石望山又开始翻动猪粪,而且频率明显加快了许多,雪亮的锄板像白帆一样从黑乎乎的猪粪上快速驶过,激起两排黑油油的浪一般的痕迹。

    “明天你帮我将这些猪粪挑到茶地去。”石望山突然说。

    “看样子该下雪了!”石望山突然又说。

    石得宝听了第二句话后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又要自己插手茶地上的事了。

    太阳还同前一天一样让人心醉。茶地躲在山坳里,北风吹不进来,阳光却一点也少不了,都快进入严冬,茶叶还是那种青翠欲滴的样子。石望山骄傲地说,他伺候的这块茶地现在还可以采摘几斤毛尖。茶叶是绿的,地上的坑无论四周还是底部都是黑色的。石得宝每一担猪粪都是在石望山准确得像秤和尺子的目光中倒入其中。石望山抚摸着一棵棵茶树,吩咐哪个坑里多放一些,哪个坑里少放一些,那语气俨然是对待孩子,谁肚量大,多吃点,谁肚量小,少吃点。

    “我小时候你这样照顾过我吗?”石得宝问。

    “那时有你妈,用不着我。”石望山说。

    “妈妈说过,你只爱庄稼不爱人。”石得宝说。

    “那是她小心眼,能让人吃饱穿暖不就是爱吗!”石望山说。

    父子俩坐在一棵茶树的两边,同时将嘴里的香烟抽得巴巴响。

    石得宝在想着心思。

    石望山也有自己的心思。

    “老方那天的话提醒了我,我们石家有人在北京当大干部,自己却忘了招呼。说不定十三哥喝的茶还是找别人要的,那多没味道。明年春上,我说什么也要亲手做上几斤好茶,送给他尝一尝。若满意,以后我年年负责供应他的茶。我想十三哥会满意的,家乡的茶永远是最好的,神仙种的茶也比它不过。”石望山一个人唠叨了半天。

    石得宝越听越难受,一支香烟还没抽完,就挑上扁担箢箕往山下走。

    半夜里一阵燥热将石得宝弄醒,他用力推开妻子压在自己身上的半个身子。妻子以为他又要她,迷迷糊糊地说都四十几的人,怎么比年轻时还有干劲。他没有搭腔,将一只脚伸出被窝,翻身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石得宝忽然感觉到冷。他起床走到后门撒尿时,听到近处的山岭上发出阵阵呼啸声,紧接着外面的树木瓦脊一齐飘动起来。一股强大的寒风扑进门里,逼得石得宝仓皇后退几步。

    寒风一阵比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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