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鬼方

    序章 鬼方 (第2/3页)

    尘暴泛滥的这几日里,阴阳正受到了通圣王的礼遇,在这座城市内充当贵客,与海磬的贵族们饮酒作乐。而当沙暴离去后,他也到了出发到时候了。

    不是向北,而是向南。回到南方的大虞中京。

    阴阳正看着渐渐远去的金色穹顶,内心不断的挣扎着,他很想一个人甩开自己身边这些护卫的海磬骑手,然后独自一人向着北方而去。迷野很大,大到足以包裹住草原的北方的神秘地带,只要向着北方一路而行,最终都会一头撞入到迷野之中。

    阴阳正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反,他是阴阳五行家的得意弟子,是卜氏的继承人,是剑术超乎常人的剑士,是主祭昊天上帝的神官,是精通各类秘术的方士。

    但如果要想一路北进迷野,这样的实力依旧显得单薄了。极北的荒野之上,最可怕的不是意图谋财害命的马匪,而是人力不可阻挡的天地之威。

    极北的冰潮,前不久还历历在目的尘暴,黑泥淤积的河泽,时隐时现的鬼雾。草原上有太多可以夺走旅行者生命的陷阱,除非有熟悉草原的人来带路,否则一个大虞人,就算诸神庇护也难以走到迷野,更不要说穿越迷野。

    阴阳正看着四周随行的护卫,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战士,身穿的精铁战甲,手持的马刀都丝毫不亚于大虞的精锐甲士,骑术与弓术更是他们的特长。五十名精锐的骑兵,远不是阴阳正可以摆脱的。

    也许,追寻鬼方的旅程就到此为止了吧。

    夜深之时,群星又一次遮盖了天穹,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满天星辰都显得要清晰明了许多。

    阴阳正抬头看着漫天星辰,师尊曾经和自己讲过,这些遥远的事物通过各自的轨迹向世人展现未来的吉凶,每一颗星辰都有独特的轨道,在周而复始的运转中缓缓的变动着。

    大皓,西北方向最闪耀的一颗白色星辰。主司律,主星南下为之不详,有国纲混乱之祸。上次大皓南行,西秦发生“三秦乱祸”之变,秦君崩,三子乱政而使国家分裂百年。

    御暔,正南方向的一颗晦涩星辰。主四季更替,主星四季分别位于不同方位,错时而变为之不详。百年前一次御暔星错时变轨,东泰国大暑时节历经整整两年。

    凶璇,东北方向的一颗红色隐星,难辨星轨。主灾祸,主星现世即为不详,历代凶璇现世,皆有大灾发生,最为著名的一次,便是七百年前西戎攻破旧京。

    钺恒,正北三颗相互交错环绕的星辰的统称。主兵戈之事,星卜师通过测算其轨迹来谋断战事的吉凶。群星之中,变化最为多端的星辰,也是唯一不分善恶的星辰。

    鬼方,不知何处,不知其星轨,不知其星相,不知是否存在。

    差一点点,就可以揭开鬼方的迷雾……阴阳正握紧拳头,不甘的想到。

    鬼方之事,源起阴阳五行家与卜氏的一次预测。十年之前,阴阳正的师尊阴阳衍受到天子的邀请,前去大虞中京,主持焚烧一块百年白龟的甲壳,为大虞卜测国运。

    按照师尊的说法,那是他人生中最可怕的一次占卜,当龟甲投入到火焰中时,中京的天象在一刻之内变了三次,雷电与暴雨毫无征兆的从天降落,城内的鸡犬在同一时间发出哀嚎。而当龟壳烧制出一段纹路后,长达整整一日的日蚀发生了。

    整个城市的沉浸在了巨大的恐惧中,呼啸的鬼风吹过大街小巷,雨水好像不要钱一样的下着,人们疯狂的冲入各个神庙之中祈求庇护,更多的人则是靠着酒液来麻痹自己的恐惧。

    疯狂与恐怖,是那天大虞中京的主旋律。

    直到一颗从来没有出现在星相图中的红色星辰从正北方划过黑暗的天空,太阳终于升起,结束了这恐怖的一天。

    当年,阴阳衍拉着阴阳正的手说道:“那颗星辰,就是鬼方!是一颗从来没有记录在任何典籍上的星辰。它是不是敌人的敌人,也是不是星辰的星辰,它上一次到来的时候是千年之前,高宗伐之,三年而克。而几乎是在这个时间点上,旧朝的历史,戛然而止。”

    老迈的阴阳衍叹息道:“旧朝强盛,却在战胜了鬼方的短短三年后分崩离析,这颗神秘的星辰,究竟代表着什么哪?”

    阴阳衍还要一句话没有对阴阳正说出口,那天焚烧龟甲卜测的结果,则是大虞国运历九百九十九年而亡。

    阴阳正最后一次回望北方,那里是海磬部的王城,从这里出发,继续北进,就可以去往迷野,如果从迷野继续往北……

    阴阳正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

    他不会这样放弃,他还要继续的追寻这颗神秘的星辰,他可以直接从大虞雇佣人手,可以从草原上雇佣牧民为自己引路,有生之年,他一定可以寻找到鬼方!

    那颗神秘且危险的星辰。

    “大虞的贵客,留步!”

    阴阳正抬头望去,一名骑手从海磬的方向而来,御马来到了阴阳正的身前。

    阴阳正认出了他,名叫摩䯊纳多,是通圣王的一个儿子,则几日的宴会中双方算是点头之交。

    摩䯊纳多笑着来到阴阳正的面前,行了一礼,而后笑道:“我从父亲那里听说了你的野心,你想要去往鬼方是吗?”

    阴阳正指正道:“我要去往的地方是迷野,而不是鬼方,鬼方是星辰,就算是飞鹰也去往不了那个地方。”

    “既然去往迷野,那你就是要去往鬼方啊。”摩䯊纳多笑道:“穿越了迷野,你自然就来到了鬼方。”

    阴阳正决定不与其争论,挥了挥手告别,随后准备离去。

    “我可以带你前往迷野。”摩䯊纳多的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灌入了阴阳正的耳朵,震的他四肢颤抖。

    阴阳正惊疑不定的看着摩䯊纳多,握着马绳的手有些轻微颤抖。

    “我去过迷野。”摩䯊纳多拍了拍胸脯,豪迈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作为你助力,我们互相发誓决不背弃对方,决不刀刃相向。”

    该信任他吗?阴阳正的心在犹豫着,这是一个邀请?还是一个陷阱?

    “不相信我?”摩䯊纳多摇摇头,“那看起来你要失去前往鬼方的机会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说的是实话。”皮肤黝黑的年轻王子笑道。

    去?还是不去哪?

    阴阳正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看着周围的骑兵,刚才他们二人用的是大虞的语言,这些下层的骑兵根本不懂,在他们看来,这是王子在于大虞的贵客道别。但如果阴阳正跟着摩䯊纳多离开这些人的视线,恐怕他们会立刻阻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摩䯊纳多拿出一块钢铁打造的鱼形印牌晃了晃,“训练的太好的士兵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只会死板的认调兵的铁符,却不会顾忌命令的前后矛盾。”

    “这枚兵符可以调开这些骑手,然后……”摩䯊纳多伸出手去,“大虞的客人,接受这个邀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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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阳正躺在一处草野茂盛的地方,看着这个名叫摩䯊纳多的男人摆弄着手里的食物,一只黑色野羊正在他的小刀下骨肉分离,然后切成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混合着几把阴阳正认不出的草类植物混入锅中。

    阴阳正答应摩䯊纳多邀请的第四天,两人已经来到了离迷野不到一天的路程。躲避过马匪与追兵,寻找过迷雾中的道路,杀死过袭击他们的野狼,最终来到了这里。

    不得不说,摩䯊纳多是个很好的旅伴。一路上,是这个高大的男人寻觅道路,躲避追击,从草原上弄到食物。他还驯养了一只黑色的迅鹰,来去如风,快若闪电。这些天的逃亡中,就是这只迅鹰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吃饱了这个,休整一下,明天的晚上就可以到达迷野的边缘。”摩䯊纳多将小刀插入锅中,混合搅拌着,“明天我需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把家安在迷野边缘的疯子。”

    阴阳正突然站起身,走到摩䯊纳多的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双手合中,一拜到底。

    摩䯊纳多似乎被阴阳正的举动给逗乐,“在你们的大虞,如此重的礼节仅此于叩拜天地,跪奉父母,除了授业恩师,无人受得起如此大礼,更何况你还是一位堪比诸侯的天子公卿。”

    阴阳正正色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今日摩䯊纳多领我入迷野,无愧于此拜。”

    摩䯊纳多将刀从锅中取出,用一块布裹擦抹了一番,问道:“你是还有什么疑惑想要从我这里寻求解答吧?”

    阴阳正点点头,“摩䯊纳多年长我几岁,我便称呼你一声大兄好了。明日我们就要达到迷野,正欲问大兄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来到这里?”

    “为了鬼方。”摩䯊纳多笑了,“我不是说过了吗?”

    “你是海磬下一任的继承人,却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来送死?”阴阳正问。

    “你是天子的公卿,还是司掌祭卜的神巫,位比诸侯,为何愿意来苦寒的极北寻找鬼方?”摩䯊纳多答。

    “我是阴阳正,是阴阳五行家的大司令。”阴阳正说道:“探寻天地之间的神秘是我的理想。”

    “我是摩䯊纳多,是海磬部大王的长子。”摩䯊纳多说道:“寻找自己祖先的奥秘,是我的追求。”

    “寻找自己的祖先?”阴阳正疑惑。

    摩䯊纳多看着阴阳正的神色,反问道:“听说大虞重礼仪而晓通史,国有铭录,家有谱集,天下有史记。不要说天下形势,就连大小家族消亡更迭都有记录,是这样吗?”

    阴阳正点头。大虞大大小小的各类书籍,有通史、家传、国史、恒言,不要说天下变迁,甚至详细到了类似天子寻猎失马这种细节。

    “你们有很多书,所以你们知道自己的祖先是谁,来自哪里,做过些什么。这些原原本本的写在那些纸页和竹简上,就是专门给你们这些后人看的。”摩䯊纳多摸着自己下巴上微微长起的胡须,指着草原的远方笑道:“那些家伙们也有,六个部落也有类似的习惯,把英雄的名字和故事刻在石柱上,刻了一根又换一根,北御国可能要文明些,还有专门的史官负责记录。”

    阴阳正沉默不语,但似乎猜到了摩䯊纳多接下来要说的话。

    摩䯊纳多指了指自己,苦笑道:“但唯独海磬没有。”

    “当第一位海磬王带领部落走出迷野之后,聚集了部落中记忆最好的三十三人,命令他们记录下农业、锻造、手工、医药、建造等实用的书籍,然后……将所有的书籍,以及文学卷轴、历史刻碑、图册、神像等一切物品全部焚毁。”

    “在海磬王统治的五十五年里,所有书写古文字的人会被切去手臂,所有教授自己孩子古文字的父母会被切去舌头,谈论海磬人原来历史与宗教者会被吊死。所有的工艺与技术全部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传递,所有的文化与文字全部向其余六个部落学习,而当八十八岁的海磬王闭上眼睛时,所有与海磬人曾经的联系全部断裂了。”

    摩䯊纳多的声音悠扬而沉稳,只是阐述这一段历史,却没有说出自己的评价。

    “八十八岁,真是长寿啊,尤其是对草原上的人来说。”

    “据说他是在看到和他一起从迷野走出的一个十五岁男孩也老死后,才安详的闭上了眼睛。”摩䯊纳多沉声道:“直到最后一个知情者闭上眼睛前,他一直不敢死,只为了活着的时候守护着鬼方的秘密,活着斩断海磬与过去的联系。”

    “那你哪?”

    摩䯊纳多没有正面回答阴阳正的问题,只是絮絮叨叨的聊着自己的事情,“我五岁时,父亲前往中京向天子供赋输诚,我也去了,还在那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学习了很多的东西。”

    “我很想看看,看看我的祖先是什么样的人。”摩䯊纳多笑道:“我要这段破碎的历史修补起来。”

    摩䯊纳多看着北方,一日的马距外,就是曾经海磬人到来的地方。

    迷野。

    “上一次前往迷野的内部,我从中带出了很多东西。”摩䯊纳多大笑道:“破损的神像,刻着奇异文字的青铜板,残破的卷轴。这一次,我和你一起跨越迷野,到更北的地方,我相信我可以收获更多!”

    摩䯊纳多将一只手搭在了阴阳正的肩膀上,“然后,我会带着我收集到的东西和你去大虞,那里有很多学识渊博之人,靠着他们,我可以慢慢的解读这些物品与文字,我可以知晓那些曾经的故事。”

    “我可以连接起这些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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