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论少卑之且借秦

    第四章论少卑之且借秦 (第3/3页)

有如鸡肋的储位呢?仆射堂中人何尝又不是如此?而裹挟入这场争端的,好多好多人,比如洛阳王,比如三省六部,比如曹蓄厚,比如我,所求又真的相同吗?好多人一生一世的梦想,好多人一家一计的生计,都纠缠进去了。当位者就是不争,他手下的人只怕也是不容的吧?当年秦王世民杀太子建成,千载之后,犹有是非之论。可那个决定真的是他下的吗?随他的袍泽多矣,如果他不下手,他手下的房谋杜断、尉迟恭与秦琼之属,就容得下他吗?从长孙无忌到徐世绩,他们逼也要逼着他挥起那把刀子的。多少人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都已贴在你身上,你就是想逃逸又怎么能逃逸得了呢?秦王得势,可以重用魏征,可如果建成得势呢?只怕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尉迟恭等都死之有日,断无瞧类矣。你说那储位之争是所有祸乱之因,难道不曾想过其实它可能只是个种种生存求诉的果呢?”

    她的语意里有一种宽厚的味道,象在细细地跟韩锷说着这人世间的道理。只听她倦倦地道:“就象这一次,你听说大漠王是因为曹蓄厚想要杀你,只怕以为是东宫太子一党想要杀你,其实这里面纠葛之深,你未识深水,只怕还是料不到的。曹蓄厚就是太子妃的亲生父亲,他们在朝中根脉极深。东宫太子当年势弱,全抵抗不住仆射堂的势力,对他依赖很深,也才成就他如今的势大。东宫一派,近年来,多有建树,于朝中军中,官民两道,都势力渐固,可这些,都是需要用钱呀。”

    “那大漠王之所以能商通东西,独自坐大,在朝中,就是有曹蓄厚的支持接应。东宫一年得之于朝廷的钱能有多少?倒是全靠曹蓄厚在这方面的营运将之贴补的了。当然,他也肥得满门富贵。可东宫太子也不是全不明理之人,羌戎之势渐大,已成腹心之患,如不能及早除之,只怕社稷倾颓有日。所以他全力提点边庭。这次,王横海将军之复出,与你龙华会上夺魁后、为仆射堂所忌不得赴职洛阳却能出使塞外,都是太子他一手谋就的。这是两步他试图力挽西北颓势的棋。当然也是与仆射堂经过种种争斗和种种暗地里的交换才获得的。可东宫之中,自有人不愿看到这样的景况。曹蓄厚一向引大漠王以自重,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边境平靖,那他独自垄断的这东西贸易也不免就危怠了。在朝廷,做一件事是很难的。内遭阻厄,外陷猜忌。曹蓄厚一派在***中又一向势盛。所以,东宫太子想摆脱对他与大漠王的依赖,重靖边庭,也是好难。好在,有你一剑之利,如能出使西陲,外联居延、乌孙、昭武九姓,内呼横海将军,只怕平定羌戎之事可图。这就是曹蓄厚一定要杀你的原因——他之满门富贵,是依赖着东宫目前对他的依赖的。他不能让东宫太子摆脱对他的依赖。你说,这人世上,到底什么是果,什么又是因呢?”

    韩锷静静地听着,心中有些惶惑,怎么这个人世到了方柠嘴里,解释却是这样的?只听杜方柠道:“就是眼下的东宫与仆射堂之争,其实有谁知道:那其实就是皇权与文官系统的争斗……当个皇帝,尢其是想有所作为、能够政令下达的皇帝也是好难的,整个文官系统之利益是即得的,他们不愿改变。渴望一个昏君容他们混水摸鱼的愿望远胜过渴望一个明君。为什么历朝历代,朝政都会一步步渐渐败坏?这里面的原因,只怕是不能不深思的。国若亡,往往归怨于无明主。可正是那开朝明主所设立的一个掌管权利的文官系统在痛恨与阻碍着一个明主的产生。锷……你怎么了?”

    韩锷的脸上有些苍白,他以为——他还曾那么幻想地以为,杜方柠此次出塞,是为他而来。原来,一切还是她的那些争斗,那些……他轻轻一垂眼:“我没怎么,只是夜太冷了吧。”

    杜方柠看着他盯向别处的眼睛,没有说话。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她心里忽然浮起了一丝苦涩——为什么要跟他说起这些,继续骗他不好吗?可,现在的韩锷,已不是当初的韩锷了,骗也骗不住了吧?

    她刚才几乎已在明确地告诉他:我不是为了依恋你而来的,我是为了东宫势力基础的重构而来的。太子已把势力的支撑点转移到了这边塞之上,在王横海、在你我身上。而我同时还担任着诱惑你帮他清剿身边旧势力的重任。太子身边已没有可用之人,因为,这次他要削弱的是曹蓄厚,内力无有,只有借助外力。这是一场“借秦”,也是我城南姓卷土重来之机,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他要我借你之力,联合昭武九姓,除掉大漠王,平定羌戎,在险恶的朝争中给自己加上重要的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