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冰上练剑

    第二十章 冰上练剑 (第3/3页)

睡了一个上午,午时归来,见桶、瓢、扁担皆齐齐整整地放在了厢房之前,想必是蝉吟老人又要他们去挑水净泼。丁晴见那符文黄纸犹然贴在了扁担之上,笑道:“洒水成冰可以练武,却并非用来捉鬼。”陈青桐揶揄道:“也许真能捉鬼,只是鬼未到罢了。”丁晴轻轻推他,嗔道:“坏蛋,又来吓我。”至此每夜,蝉吟老人就在冰上“舒活经络”,挥舞剑法,待歇息之后,陈青桐便与丁晴提剑效仿,偶尔听得蝉吟老人抱怨,有意无意之间,丢下几句口诀,不知不觉,武功大有精进。

    如此半月过去,再看陈青桐演练那束髻小人儿、长发小人儿的剑法,造诣已然大不相同,又见冰面之上刻有“寒夜飘雪、犹然吟天”四个字。丁晴道:“莫非这才是壁画剑法的名称?束髻、长发两套剑法,其实皆是一套剑法?便唤作‘寒夜飘雪’。不对,不对,他与完颜玉真曾说起‘吟天剑法’与华山剑法相争之事,该叫做‘吟天剑法’才对。”屋内蝉吟老人哈哈大笑,道:“孺女可教也,再训其夫,开其混沌。”丁晴又羞又急,才要嗔怪,听得呼噜又起,也不知他是真睡还是假睡,微微一笑作罢。

    这一日破晓,他二人正要回到客栈歇息,走出几步,听得屋内蝉吟老人道:“你们今晚便住在这里如何?”陈青桐愕然,道:“住在这里倒也无妨,只是••••••”望了一眼丁晴,忧心忡忡,道:“你素来忌惮鬼神,若是白衣女鬼与什么疯癫之鬼到来,作祟胡闹,怎生是好呀?”蝉吟老人哼道:“剑乃兵中王者,‘吟天剑法’乃是天地之间最是正气浩瀚的剑法,无论多么凶恶的鬼物秽种,看见使剑之人,莫不退避三舍,又怎敢近身加害?”

    蝉吟老人又道:“我这一身的老迈朽骨尚且不惧,你们年纪轻轻,火气极旺,为何顾瞻前后,懦弱之极?”言语之中,似乎有些不悦。丁晴嘴角一撇,道:“您老人家活了偌大一把年纪,就是真被鬼寻上,那也算‘半个亲戚’,亲热尚且不及,骇怕作甚?本姑娘才不怕他什么恶鬼死鬼,若是今晚有鬼来,撞上我们,便算他倒了八辈子的大霉。”蝉吟老人哈哈大笑,道:“恶人眼中,我比那害人的鬼还要可怕上十倍,你既不怕我,何必对那白衣女鬼之流耿耿于怀?”

    丁晴闻言,裣衽一礼道:“多些您老人家的抬举,我是善意仁心的大好人,可不是什么恶人,您只与恶人过不去,我自然就不怕您了。鬼却不同,它们心思蒙蔽,难辨是非,不懂黑白,碰上生人,不管对方是好人还是坏蛋,那都是一并坑害,绝无留情的。这般观之,毒鬼比您老人家可怕十倍才是。”

    蝉吟老人道:“你不曾见过真鬼,何曾知它们都是无形无魄之类,好坏通杀?”丁晴摇头道:“自然不曾见过,若是被它们打上一两声招呼,委实是极大的不幸,哪还有性命与您说话?我游走江湖多年,听得各地的鬼故事,听得多了,也就总结出了经验。”

    陈青桐道:“晴儿,我想就依老前辈的嘱咐,今晚在这里睡下,自也无妨。”丁晴道:“青桐哥哥,他居心不轨,如何住得?”陈青桐笑道:“你我虽然不曾在此叠床整被地安歇,可是十余日来,不是每晚都在这里练剑么?如此举止,又与住下有何分别?”丁晴道:“分别可大了。你我整晚练剑,那双鬼见着刀光剑影,还有他老人家说的什么浩瀚正气,或许心中恐惧,且不明底细,于是不敢上前骚扰。可是若在此地睡下,你我三阳皆被掩护,稍有不慎,就会被恶鬼侵袭,住不得,住不得!”

    蝉吟老人大撇其嘴,胡子吹得飞了起来,气呼呼地道:“胆小如鼠,幸亏不是我的徒弟,否则我的老脸都让你们给丢光了!滚滚滚!再也不要回来了!”将窗子推开,看着二人一眼,又将窗户合上。

    陈青桐颇为尴尬,方要解释,却被丁晴一扯袍袖,拉着就走,道:“青桐哥哥,是他要我们走的,你再不离去,反倒不敬。”陈青桐愕然,转眼被丁晴拉到了门外。

    外面的百姓看他们出来,议论纷纷,道:“奇怪,如何恶鬼不找他们晦气?”丁晴得意道:“我等有九天神仙护体,什么鬼怪伤害得了我们?”

    陈青桐哭笑不得。却看对过的街口站立一人,青袍皂靴,胡须微髯,冷笑道:“娃娃口气好大,其实皆受运气遮蒙而已,无甚夸耀。今晚正是太阴极寒之时,你们若有本事,再来院中待上一夜。”

    丁晴仔细一看,原来是个算命先生,不由气恼,正要过去与之理论,被陈青桐按住肩头,低声道:“任他说去,何必争执?”丁晴朝算命先生道:“坑蒙拐骗,还讥讽别人。”口中遂念念有词,什么“鬼去寻他”、“好好惩治”等。大笑三声,拉着陈青桐便走。

    二人转过几条街道,回到客栈之中,早有伙计送上餐点。

    陈青桐奇道:“晴儿,你方才口中念什么?”丁晴扑哧一笑,道:“那是我独创的引鬼驱恶大法,叫白衣女鬼与疯癫之鬼找着那算命的骗子,好好修理他一顿。”陈青桐瞠目结舌。

    不多时,看见门口来了几个金兵,脚步匆匆而来,道:“说来也怪,那‘竹芦双怪’也不知逃去哪里去了,过得这大半月,搜巷索街,穿屋破廊,一双腿儿也走得细了,为何没见他们丝毫踪迹?莫非已出大都了么?”

    另一个金兵笑道:“管他作甚?府尹老爷只叫我们在大都城内细细搜索,却未曾让我们出城寻觅。”后面一个黑面汉子道:“不出去好,不出去好。‘竹芦双怪’武功极其高强,你我兄弟拿他,无异于飞蛾扑火罢。他们在宗王爷手下当差之时,也不知杀了多少中原的武林好汉,造下多少杀孽呢。”众人恍然大悟道:“若是他们离开了大都,我等性命从此无虞,幸矣,幸矣。”便在桌旁坐下,唤掌柜上茶。

    陈青桐与丁晴踏上二楼,方要各自进屋,听得又是一片响动,门口拥进来一群人,为首一人叫道:“掌柜的,我们赶了一夜的路,饿得很了,你有什么好吃的快拿上来!”

    掌柜拱手道:“这位公子,我们一早开张,不曾备得什么大鱼大肉,只是昨夜剩了些红烧肘子,依旧味美。”那人大叫道:“红烧肘子么?听说这个菜是你们酒楼一绝,是不是?”掌柜道:“不错,这肘子红烧烹饪之后,以独家酱汁浇灌,其中有十八味香料,悉数提练萃取而得,又唤‘神仙香’。”

    那人连忙大点其头道:“使得,使得!只要不坏就好。”见掌柜转身欲待离去,继而一把按住他的肩头,道:“价钱呢?”掌柜一笑道:“价钱好说,既然这红烧肘子乃是昨夜剩留之物,各位又是贵宾,在下只收一半如何?”那人大喜道:“好,掌柜的真是会做生意,只是丑话说得前面,若是我们吃了过夜的肘子闹起肚子,可轻易饶你不得!”掌柜神情颇为不悦,暗道此人好生算计,只是他开着酒楼,不敢得罪四方客人,唯有按下心中不快,于是笑道:“不会,不会。”

    陈青桐听在耳中,暗道此人声音如何这般耳熟?向下一望,微微吃了一惊。原来说话唠叨者不是别人,正是无嗔道人的徒弟、泰山派年轻“才俊”孟中,忖道:“他若来了,那孔池想必也在一处。”见人群之中在两位黄绿妙龄女子身旁,不是孔池是谁?丁晴见陈青桐眉头微皱,心中诧异,低声道:“青桐哥哥,你怎么了?”

    陈青桐低声道:“这两个人是泰山派的门人,为何在大都出现?他们本是出家人,怎可与许多女子厮混一处,竟然破戒用荤,喝酒吃肉?”

    丁晴见那些白衣女子衣裳迥异,但衽口肩头有团花图案,道:“的确奇怪。这几位女子都是崆峒女派的弟子。崆峒弟子大多是冰清玉洁的黄花处女,素来不与男子亲近,怎会和两个小道人结伴而行?”

    陈青桐想起飞天魔女于雪凤,以及当日鸠盘鬼母在悬崖峭壁之上所说的一番话,知于雪凤正是出身崆峒女派,后被逐出师门,后来才名列“夔门六怪”之中。二人面面相觑,只想其中必有什么怪异之处,反倒磕睡全无,在楼旁一间小雅坐下,借着屏风的遮掩,小心细听。

    那几位金兵把盏喝茶,见如此之状,不由哈哈大笑,道:“不想南人嘴馋,一出来就要大鱼大肉。”黑面汉子摇头叹道:“这也怪不得他们,我大金国富庶无比,比江南之地不知要好几千几万倍,我们有肉吃,他们只能吃糠,实在可怜!好容易来到大都,天下第一繁荣昌盛之所,自然要寻遍各种美味,大快朵颐。”

    陈青桐心中愤然,暗道这黑面兵卒胡说八道,为何将江南之地贬损、糟踏得如此不堪?又想那孟中、孔池皆是泰山弟子,地处东隅,与江南鱼米之乡相隔千山万水,怎就成了南人?那些江湖女杰出自崆峒,更在肃州一地,当更未见过江南风貌。丁晴见他眉宇飞挑,怒气渐生,微笑道:“这些山莽野夫无知骄傲,徒然夜郎自大而已,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陈青桐道:“道理我也明白,但听着气愤。”手掌被丁晴一双柔荑轻轻按住,一肚子怒火顿时发作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