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紫衣衫 第五章 观棋不语

    一 紫衣衫 第五章 观棋不语 (第3/3页)



    因此,虽然南若苏心有不悦,但却并没有想着利用自己手头的恩惠去要挟老人为他做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与使命,而且利用卑劣手段达成的共识,必定不会长久。

    “承蒙二公子如此抬爱,老夫感激不尽。”

    老人转过身子,郑重朝南若苏施了一礼,惋惜道:“如果老夫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压根不需要二公子开口相邀,老夫定当为二公子扫清身前尘。”

    “只可惜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二公子是知道的,老夫身后还有一大群人存在,老夫得为他们负责。”

    “因此,二公子的好意,老夫只能心领了,待有一日,老夫安顿完身后事,愿为二公子策马先锋。”

    “届时,还望二公子莫要嫌弃老夫年迈体弱。”

    这一礼,落下的是老人对于南若苏的歉疚,毕竟自己这条老命算是南若苏给救下的。

    如今,正值他用人之际,自己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伸出援助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种束手无策的挫败感,让他内心涌现出一种深深的无力。

    这一礼,举起的是老人对于南若苏的承诺,如果将来真有一日,他身后清净,别说是为南若苏策马先锋,就算是将自己这条命还给他,又有何妨?

    “先生言重了。”

    看着眼前一脸诚挚的老人,南若苏心中顿时升起些许复杂,“若有那一日,若苏定将先生奉为座上宾。”

    老人这一礼,他受之无愧却又受之有愧。

    原本他救下老人一命,受之一礼理所应当,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但是当看到老人脸上深深的无奈时,他却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少有些乘人之危的嫌疑了。

    他看的出来,眼前的老人并未敷衍自己,而是内心确实如此在想。

    更何况,南若苏与老人并非第一次见面,也很清楚老人的为人,知道他持正不阿。

    既然老人能够说出这番话来,说明在他心中确有如此想法。

    “多谢二公子垂怜,谢晋定当铭记于心。”

    老人再施一礼,神情肃穆。

    谢晋,便是老人的名字。

    但南若苏还是习惯称他为先生,也一直称他为先生,因为就连他父亲南玄机,都得尊称谢晋老人一声先生。

    用南玄机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达者为先”。

    尽管在早些年的时候,年幼无知的南若苏并不理解其中的意思,但是从小到大,父亲南玄机一直都是他心里最为敬重的人物,形同神祇。

    连他那等惊艳人物都得尊谢晋老人一声先生,可想而知,眼前这个名不见传的老人,势必寸有所长。

    这一次,南若苏并未受老人大礼,而是悄然向左横移了一步,巧妙避开了老人行礼方向。

    而后风轻云淡的说道:“先生客气了,若苏只希望与先生相交于心,而非是交于情。”

    “但愿先生也有如此想法,若苏自当甚欣。”

    他之所以避开,是因为谢晋这一礼,他受不起。

    如果终有一日,谢晋能够放下身后束缚,站在他的身侧,于情于理,他与谢晋之间的恩情也就两清了。

    那个时候,谢晋是前辈,而他却成了晚辈。

    南若苏之所以说想与谢晋相交于心而非情,是因为恩情固然宝贵,但却终有干涸的一日。

    更何况,他并不想往后真有机会的话,谢晋是以一个受恩者的身份站在他身侧,一直将他当作恩人来看待。

    “如此甚妙,二公子果真非同凡俗,行事作风亦然不拘一格。”

    老人会心一笑,道:“既然二公子同样有如此意向,那老夫就厚着脸应下来了,若果再作推辞的话,岂不是显得老夫太过矫揉造作?”

    就他个人而言,谢晋对于南若苏的认同程度还是非常可观的,经过长期以往的观察,他发现南若苏是块难得的,可以雕琢的璞玉。

    如果加以精心雕琢加工的话,将来绝对能够成为一块完美无瑕的琼璧。

    尽管他目前尚且势单力薄,但是作为一名热血少年,他却懂得内敛锋芒。

    如果他能够沉心静气,卧薪尝胆,过不了大几年时间,少年完全就可以一飞冲天。

    可是目前,谢晋并认为时机太过算成熟。

    在白龙城生活了好几载时光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对这里的一切都懵懂不清的自己了。

    他早已对脚下这座城池有了一个很深的认知,对于白龙城中的各种事物景致都有了相当的了解,其中更是包括了一些遗闻轶事。

    好比如十年前,南玄机断腿事件背后的隐秘推手当中,隐约就有苏辞王朝内部之人的存在。

    再好比如十多年前那个,苏辞王朝人尽皆知的“灼日噬龙”之象等等。

    多少他都能了解一二。

    南若苏浅浅一笑,道:“先生过谦了,您老的为人若苏多少还是有所了解。”

    尽管谢晋与自己并非同营,亦菲同阵,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父亲南若苏的眼光。

    略作沉思之后,谢晋仿佛又想到了什么,蹙眉说道:“二公子,有些话老夫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诉说,今日刚好借此机会唠叨一二,还望二公子莫要怪责。”

    南若苏看着老人欲言又止的神情,仿佛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一脸平静的道:“先生不妨直言,若苏洗耳恭听。”

    谢晋犹豫片刻,道:“常言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

    “本来老夫作为局外之人,说这些话确有不当,但是老夫自认,并非是什么顽固不化的度量君子。”

    “还是想提醒二公子一句,有些棋一旦落子,的确没有反悔的余地。”

    “当然,这无关乎什么丈夫不丈夫的行为,只不过是压根没有那样的机会。”

    “正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输,一步错,万劫不复,还望二公子慎行。”

    老人说完之后,目光灼灼的盯向南若苏那棱角分明的脸颊,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因为南若苏表现的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的就像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一样。

    雨幕里,两人静立。

    一老一少。

    一人愁眉不展。

    一人若无其事。

    须臾之后,南若苏方才气定神闲的说了句:“多谢先生挂怀!”

    除此之外,多无半点言语。

    老人的意思,少年了然于胸,老人的顾虑,少年同样心知肚明。

    但,那又如何?

    脚步已出,何以为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