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痛苦中的温暖

    第二十章 痛苦中的温暖 (第3/3页)

资抵达后,防暴队开始组织队员们搬运。换防首都蒙罗维亚后,大量的物资从格林维尔和国内陆续海运过来,由于队伍分驻三地,留在自由港新营区的人员非常少,只保留了一个分队的编制,30人。但是要面对的是60多个集装箱的物资,每个集装箱按照30吨的标量,快2000吨了。蒙罗维亚地方港务局留给防暴队的时间很短,因为船期紧张,要尽快清退集装箱还给船方。为了赶工期,每天从早上6点起床睁眼开始,一直到晚上11点休息,都没有停下来过。队员小陈年轻,多年来一直坚持训练,饶是如此,身体也有点吃不消。吃不消的还有脸上、手上的皮肤。利比里亚四月正是旱季与雨季交替的时候,旱季的太阳就像是垂死挣扎的溺水者,突然爆发了洪荒之力,每天都挂在天上,用毒辣的目光肆虐着西非大地。

    陈家建用手摸着脸上脱皮的地方。老皮掉落后,新皮还没有完全生长好,依稀可以看见一块块红色的薄膜下青筋凸起的血管。手摸上去,热辣辣的痛。

    这种感觉就像第一天顶着烈日开始搬运的时候。那天早上,太阳起得很早。当防暴队6点集合的时候,天边已经红彤彤一片。第一个集装箱运到营区的时候,陈家建马上和其他队员一起挽起袖子开始搬运。应该说,挽起袖子比扣着袖子要舒服,至少没有那么闷热。可是舒服是一瞬间的事,等到晚上洗澡的时候,陈家建发现脸上和手臂上被太阳晒到的地方皮肤红了一片,冰冷的水冲上去火辣辣的痛。当时陈家建还没有意识到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而且一天的劳动下来,疲惫的身躯已经不允许他有再多的思考。洗澡后,头发没干,他就躺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起床后,又是简单而机械的重复劳动。几天过去后,当陈家建在搬东西的时候,感觉脸上有点痒,不经意地拿手挠了一下,没想到挠下来黑乎乎的东西。开始他以为是覆盖在物资上的塑料薄膜。直到其他队员紧张地叫他停下,他才感到脸上似乎有蚂蚁在爬一样,一会的功夫,一滴血混合着汗水从脸上滴到鞋子上。鲜艳的血花在黑色的作战靴上摔落成八瓣。队友拿出手机开了镜子功能给他看,他才看到脸上的皮脱落了一块。他的心忽然慌张起来,顾不上脱了手套,在脸上胡乱地擦着。其实他是想把脸上的血水擦干净的,没想到随着手套所到之处,一块块的皮被搓下来了,血水在脸上越擦越多。干脆,他停了下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被血染红的手套。就这样,陈家建被送回了房间。

    经过随队医生简单检查后,用纱布进行消毒处理。消毒水涂在脸上,像刀子刺一样痛。等消毒完毕,陈家建发现床上被单已经被自己硬生生用手抓破了。医生督促队员队员小陈休息一天,但是陈家建在床上躺下不到十分钟,听着集装箱板房外其他队员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抬东西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起重机装卸集装箱的轰隆声,他的心像有七八只猫的爪子在抓一样,坐立不安。按理说30个人,少他一个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在这攻坚克难的紧要关头,他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一天,而看着队友们继续在外面顶着烈日在干活呢?被晒脱皮的又不止他一人,无非是他相对严重“一点”而已。所以,当他耳朵竖起来聆听到医生的脚步声走远之后,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回到了搬运的岗位上。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每天繁重的工作量让他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甚至早上的洗脸也是匆匆忙忙擦擦,胡子都来不及刮。

    利比里亚的四月,虽然漫长的雨季还没有到,但是偶尔还是会下一场说来就来的暴雨。正是遇到这暴雨的关口,难得地有了几个小时休息的机会,他才来得及拿出小镜子好好看看脸上。看着镜子中那张五颜六色的脸,他第一时间问自己,镜子中这个丑八怪是谁?他的手机屏幕,是一张出征前自拍的照片,那时候自己是多么珠圆玉润啊!春节期间,充沛的休息、妈妈美味可口的饭菜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脸蛋难得地出现了婴儿肥。这是长大以后都没有出现过的好气象。但是,在短短几天之内,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对比镜子里的自己和照片中的自己,好像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当兵是自己选择的,出国维和是自己选择的,主动加班加点在烈日下暴晒也是自己选择的,后悔过吗?没有!他向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青春的时候不留空白,苦点累点,以后会有更多的回忆。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难免有点难过。也许再也不能当个别人眼中的“小白脸”了,但是他分明看见镜子中那一个自己眉心中逐渐成长起来的那种坚毅和成熟,就像破蛹而出的过程中刻骨铭心的痛,锐变后飞扬在阳光下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