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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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实在匀不出多余的力气,提点家人收敛点愉悦,多在意在意他,因为他正发着烧呢。

    迷迷糊糊睡到夜里,硬生生被伤痛给烫醒,口干舌躁,想要口水,但父母皆已睡下,屋中并无其他人可召唤。

    只好力痛而起,只能自给自足。

    将将翻动身子,还在蓄力起身,一道白白的颀长的影子从窗外飞了进来。

    吓得他立马瞪大眼睛骂了一句脏话。

    腹间一缩,身子都砭冷了,却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喊什么?”

    原来是冯无病。

    “你怎么来了?”他按着右肩上的伤势问。

    月光淡淡渗渗的透过窗子,描进屋中,冯无病脸上的嫌弃也是一样淡淡惨惨的,摇了摇头,“你说呢?总不会是为了找你喝酒吟诗吧!”

    “大晚上穿一身白,吊孝都不见这么素净的,吓我一跳!”

    “把我当成鬼了?”冯无病边说边凑近。

    他当然不敢承认了,抿了一下嘴,逞强地说道:“呸,我只当是隔壁家的被单吹过来了。”

    冯无病走到床边,歪着身子,双膝一屈,两手和了一下外袍,作势就要坐下,见状,他赶忙说道:“给我倒杯水来吧。”

    冯无病仍旧坐下了,身子半倾,左手按着雪白的袖子,气淡神闲地将右手手背上搁在他脑门上试了试,“好烫!”

    他轻轻抽了口气,疼的。

    冯无病一回首,再次施展出隔空拿物的本事,竟然直接桌上的水壶与水盏一并抓了过来,停停落入双手后,满满地给他倒了一大杯,堪堪送到了他口边。

    童玉宸一脸嫌弃:“你要作甚?”

    冯无病无解地望着他:“不是要喝水吗?”

    童玉宸继续一脸嫌弃:“怎么着?你还打算喂我啊?”

    冯无病眯着一双桃花眼笑开,“就当我是你爹你娘,喂喂水倒是折杀得起。”

    童玉宸强按着痛意,费足了力气,才勉强坐起来,然后接过水盏,一饮而尽,冰水入喉,带起体内的一部分炙烫,立马感觉通体舒畅许多,才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与斗志。

    “好儿子,还晓得乌鸦反哺,没白疼。”

    “从未见过拆得这么快的桥。”

    “那是你见少识窄,世间多得是我这等凡夫。”说话间,人缓缓躺了回去。

    冯无病轻轻一笑,“我倒觉得像你这种人很罕见。”

    童玉宸心念微微一动。

    却听冯无病马上接道:“丑也别致,傻也别致。”

    他很没好气地快速瞪了他一眼,可望着那张实在挑不出太大毛病的脸庞,又实在没有回击的底气。

    被冯无病笑又傻又丑,哪个男人都没有吭声的份。

    至少在童玉宸见过的男人里边,这人不论长相、智慧,都是最为拔尖的了。

    沉吟半晌,只能回击:“你若是专程来气我的,便可以走了,我今日实在没有与你斡旋的力气。”

    冯无病却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银制的茶罗子,打开来,从中取出一枚药丸,放到了他嘴边。

    他抗拒又谨慎地瞪着他。

    冯无病扬着嘴角,“张嘴……这可不是一般的灵药,否则我又何苦大半夜的跑来见你?”

    他瞪了瞪眼睛,有些迟疑地问:“这药白天吃就不灵了?”

    “咳咳……”

    他叹了口气,想着这位仁兄至于不会专程跑来害他,接过药丸,立马嚼碎吞下,不过一会儿,便感应到丹海内有如翻江倒海,内劲暗涌,没过多久,一股漫和慢热的真炁缓缓流遍全身,流到何处便一片放松酥麻,真是说不出的受用,配合调息,不过一会儿,烫人的热气自己就退了下去。

    “这药……”他不无吃惊地看着冯无病:“真是奇了。”

    “可不是吗?”冯无病轻浅一笑,“上回遇上妇人难产,也是用它治好的。”

    “咳咳……”

    冯无病含笑眄了他两眼,又从袖袋中取出一枚小恣瓶来,放到了他掌心内,“这是外伤药,一日两次,仔细抹在伤口上,不出七日,伤可见好。”

    童玉宸伸手接过,道了两声“多谢”,对方一挥手,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暗暗发想:“到底是炼炁师,真是神通广大。”

    紧着又思,平日里,自己虽时常受他捉弄,可每回到了最落魄最难捱时,又都多亏有他倚仗。

    他没有兄弟姊妹,从小感到寂寞得很,此际握着膏药,心绪难压,久久不发一语,万千感概,只在心间。

    俄而,冯无病望了望月色,向他告辞:“抹完早点睡,有事只管来酒肆,反正我不一定在。”

    他瞪了他一眼,没的一哂。

    冯无病笑笑,纵身一跳,又照着原路飞了出去。

    谩说冯大掌柜送来的伤药还真有些奇效,才抹三日,便血止腐消,眼见鲜红的新肉悄悄疯长,伤势已无大碍,父亲却将剩余的半瓶收捡起来了,不肯再给他用。

    大约是未雨筹谋,想为他下次重伤留着。

    但这种重伤的情景,他已经不想再有下次了。

    调息这几日,是少有清闲自在,这片城池的安定与否,他即便想过问,也力不从心。

    将近康复时,才听说绿珠的案子早就了结,由于不知凶手(那名双剑剑客)的姓名,李书办便以无名氏上报疏议司,是司寇大人亲自批核。他只用一日便逮凶归案,也得到司寇大人的赞许,府尹大人自然不会再为难他。

    半月后,他伤愈复职,又重要拿起了睚眦刀。

    是夜,尹大人在家设宴亲自款待他与一众属下,大家畅饮饱腹一番,笑闹中散去,并无拘束感。

    席间倒是有件事令他颇为在意。

    就是那块白净无暇的玉环,居然还挂在府尹大人的腰上,按理那该是物证,早已被封,除非府尹大人亲自检验过,发现那件东西,拿了回来,又或是两者根本是不同的物件,是他混淆弄错,才闹了笑话。

    但不论是哪种情形,玉佩就挂在那儿,挂在光风霁月的府尹大人身上,这便已经足够,至于那一夜,他甘当小人的事,就让它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吧。

    走在回家路上,醉意已不轻,颠颠倒倒之际,脚底突然一硌,以为是石头,却觉得比石头软,好奇地埋首一看,竟然是三两银绽,并且断断续续地洒成一条线,一径通向某个阴冷黑暗的小巷。

    面对如此蹊跷的指导,他倒也不慌不忙。因为他知道那是谁。

    于是,弯下腰身拾起银子,边走边捡,直到拐进小巷,迎面却突然冲出一道杀气,他下意识的拿刀一档,顺着对方的招数拆了几回,几招作罢,大喝一声:“休再胡闹。”

    此即,小甲的冷笑声从潮湿逼仄的暗处传来,带着几分訾意:“我真傻,成日介围着你转,却没看出你原是使剑的好手。”

    他按着睚眦刀,心虚地否认道:“胡说什么呢,没看到我手里的刀吗?”

    “可你方才拾银子时,用得分明是左手!”

    “我右肩有伤,你忘了?”

    “呸!多亏我后来去义庄查看过尸体,发现其中有一人的剑伤格外不同,是被左手持剑之人所杀,这才想到你身上!”

    他收回睚眦刀,痛悔自己真不饮这么多酒,此刻真头疼不已。

    顿了一顿,无可奈何地驳白道:“天下善使左手者,数不胜数,会剑术的何其之多,怎么人偏偏就是我杀的呢?”

    “因为只有你知道账本的事。我猜,其实你早就查到那个郎中,甚至偷偷潜入过药铺,提前就翻阅过账本,再一个一个将那些黑心的商人通通杀死。”

    “一派胡言,这些根本都是你的揣测,毫无证据,就想胡闹栽赃,忘了我是谁吗?”

    小甲双手环胸,此时已经走到了亮处,脸上却只有残酷冷漠的表情,不但没搭理会他的反驳,还自顾自说道:“你可真会藏,就算是对付那个剑客时,生死一线,仍不肯显露出真正的身手。你就这么害怕被人看穿身份吗?”

    他摇摇头,正色道:“丫头,药可乱吃,话不要乱讲,那些人的死和我没关系。我身系官职,又岂会知法犯法。”

    小甲却是冷冷一笑,缓缓道:“那些男人为商不仁,靠出卖色相,构女子陷入迷途,个个手里都拿捏着人命,行径委实可恨,杀了便杀了,有何不敢认的?真是闹不清你。”

    他叹了口气,仍有些不甘心,颤着声问:“你为何偏偏咬定是我呢?不是还有那个双剑客吗?”

    “不会是她,”小丫头摇头说,“因为当我赶到那时,那女人同样刚到。她一见到我,便向我质问,郎中是否为我杀的。我说不是,她却不信,气急败坏地与我交手起来,如果是凶手的话,怎会如此?”

    “这么说,她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他抚眉陷入沉思,半晌,突然粲然一笑,又问道:“对了,那天明明是郎中先死,你们后到,而我最后。我未至而人已死,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岂料小甲摆了摆,却是毫不在意地说道:“先杀了人,再装模作样地折回来,不就行了?你当时独身一人,只要身手够快的话,想办到亦并非难事。”

    “这……”童玉宸顿时傻眼。

    小甲眄了他一眼,继续接道:“一定是你在杀人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便从窗户逃了出去。当你发现我和剑客同时登门后,躲在暗处的你,干脆顺水推舟,重新折回来一趟,让我和剑客误以为你是刚刚赶到的,如此一来,我俩皆成了你的人证,你还能顺便给我搭把手,助我共退剑客,保护我的安全。我猜的没错吧?”

    他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仍是否认:“噫!越说越玄了,我可没那么缜密的心思!人真的不是我杀的,而且我只会用刀,不会使剑。”

    小甲惟一哂,却是笑着望着他的眼睛说:“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反正我心中已有定度,不过你放心,出了这个巷子,这件事我保证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他紧紧皱起眉头,苦笑道:“这真是欲冤之罪何患无辞!”

    小甲身子一提,跳到高处,冲他仰了一下脸,算是示意,旋即飞转而去。

    他站在原地挠了挠脑袋,心情真是复杂至极。

    宵禁中,天色依旧很暗,四下阒静。他没有当差,按说不能随意走动,可巡城的官兵路过他时,并没拿他当回事,径直地与之擦肩而过。

    睚眦刀,是最好的护身符。

    中京,他铁血所捍卫之地,是一头睡实的雄猊,寂然卧在天地之间。

    他走在它的血管之间,喘着带有酒香的气,听漫漫曲声撩过耳际。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抬头一看,正好路过众仙苑大门,里头不知哪位歌女在唱。

    歌声里,他紧了紧衣襟。

    往前走,再往前走,某条街某间房的檐角,总是亮着一盏小灯,那是为他留的。

    她这样的美人就不该属于这样的尘世,尘世对她是一种玷污。

    同人费劲千心万苦,为她造了一个水月之境,也只有那样毫无瑕疵的圣境才是配得上她的地方。望着倚栏眺望远处的圣主,他想。

    高楼的红漆外廊上,她倚栏远眺,望着已经步入清晨的中京,嘴角边挂着一抹清清淡淡的笑意。

    冯无病不敢贸然凑近,怕打搅她的兴致,他知道她曾在这个地方受过重伤,对这里恨大过喜,他怕万一自己凑得太接近,身上的男子气息太重,会勾起她那些绝望的回忆,所以他只敢在一丈之遥处安静跪下,并且一语不发地低着头,只等她主动发现他了,才向她回禀这些日子打听到消息。

    “起来。”

    他刚刚跪下便听见圣主说。

    一抬头,一抹淡雅的笑意正挂在她嘴角边,他望着,不知不觉心神一颤。

    “还是吵到你了。”圣主说。

    他立马否认:“没有,是闻到香味了。”

    圣主笑了笑。

    幸好。

    没有从那双眼里读到难过。

    半晌,风里传来圣主的询问,“有线索了吗?”

    声音低沉,没有任何的寄望。

    他摇摇头,黯然地说道:“没有。”

    “还是没有吗?”她转过脸,风吹过她的鬓边,送来香气中带着冷冷的难过。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怕承受不住那份寂寥。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半点线索,他现在究竟在哪儿……”习习的风里,圣主喃喃自语。

    将脸低下,惭愧道:“是属下办事不利。”

    圣主却摇摇头,“是他藏得太好了,不能怪你。他那人,只要下定决心,便没有办不到的事。”

    “圣、圣主,属下等苦寻多年,仍无半点线索,会不会,他,他已经……”

    圣主打断他道:“不会,只要我还活着,他便不会死。”

    他无言以对,脸庞沉沉地低着,仍旧不肯看她的双眼。

    俄而,圣主带着一股很淡的软橼的香气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个银龟盒,这本是喝茶人用来放置筛好的茶末的,他本身并不好茶,却喜欢收集这些小巧玲珑的手工物件,难为圣主这些年来一直记得这一点,每回收到稀罕的玩意,总会给他捎来。

    东西只掌大,一个梨子重,却是工法细腻,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多谢圣主。”

    圣主笑了一下,“我们一样,都中意些小玩意。”

    他愉悦的点点头。

    一打开,盒子里躺着四枚橙色药丸。

    “昨夜兴梦,见你一头华发,与四头白虎恶斗,醒来后总是惴惴难安。”

    所以就送了他四颗伤药?

    他安安心心地将东西收好,欠身作礼,“多谢圣主。”

    已经许久不见圣主了。

    见也是他穿越幻境去谒拜,似今朝这般,她不但主动现身,还出现在了中京城的地界上,总归是桩奇事,引人不得不深想。

    据说圣主自幼便可预知未来之事,而且从无错漏,想来她定是预见到了什么大事将要发生,才会特意前来的吧?

    四头白虎,即是四个劫难,总的来说,最近得更加谨慎些了,他想。

    四海酒肆开在偏僻之处,白日不算繁荣,到了夜间却是宾客如云,当中有些拿不出酒钱的,便以相应的“秘密”交换,这是这儿特殊的规矩,没人会笑话。

    这些秘密可是大人物之间掩人耳目的来往,可以是张三李四身边发生的怪事,可以是市井之间的空穴来风,只要不是胡编乱造的,都能和他达成交易。

    坐镇酒肆,足不出户,便可知晓许多事,却还不满足,城中各处都安插着他培植的线人。

    收集秘密,疏理秘密,才是他的要紧正事,是圣主留他驻守中京城的意义。

    这些年,圣主一直在暗中寻找一个人,可这个人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死于众目睽睽,死于一片唏嘘。

    可只要圣主不放弃,他就不会放弃,只要圣主一日用得着他,他就是有用的,他就是知足的。

    他的命,以及五万、六万的命,还有许多人的命,都是圣主救下的,欠她的恩情,慢说十年二十年,饶是一生一世,他也还不完。

    “好个恶婆娘,兔急咬人,犬急翻墙,一再相逼,是自寻死路!

    后面的恶婆娘没回应。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自长街中心奔过,奔断了他的心绪。

    冯无病欠身一望,微微一笑。

    好戏。

    前头那人被逼急,再度口不择言:“为人太苛,提防报应!”

    说罢,一个亮铮铮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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