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都在装逼

    第四章 都在装逼 (第3/3页)

    这下子玩笑开大啦,驴四儿不光是严管队和禁闭室的“口子”了,弄不好要加刑。我这里正愣着神,木乃伊一手撮着下嘴唇,一手横着奔了驴四儿。驴四儿的一声“哼”还没哼利索,身子再一次进了杂物堆。木乃伊吃了辣椒的猴子一般团团转着,好象要找一件趁手的凶器,刚把门后的一跟镢柄抓在手里,身子就横着出去了,身体重重地砸在墙面上,倒地的同时,屋顶上的浮尘扑簌簌掉下来,立刻把他粘成了一只硕大的蜘蛛。蒯斌的影子在杂物与墙壁之间一闪,木乃伊又一次腾空而起,闷声不响地扎进了杂物堆,刚刚站起来的驴四儿又一次被砸了进去。里面的两声哎哟同时响起,唱戏一般滑稽。

    大家的一声喝彩刚刚落下,蒯斌就躺回了被窝,屋里旋即没了声响。

    我穿好衣服,走到杂物堆旁,一把拽出了木乃伊:“别跟我解释,我都看见了。走,跟我去队部。”

    木乃伊佝偻着身子翻了一个眼皮:“你算老几?”

    我边往外拽软成鼻涕的驴四儿,边回了一句:“在这里,除了蒯斌就是我,老子是劳改积极分子。”

    蒯斌慢悠悠地支起了脑袋:“别管他,让他继续表演。”

    木乃伊的嘴巴流着血,擦也擦不干净,索性不擦了,一横脖子,呱唧一声躺在了我的脚下。驴四儿似乎站不住了,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木乃伊的肚子上,随着一声舒坦的哎哟,滑到一边,美美地打了一个哈欠。我征询地看了蒯斌一眼,蒯斌冲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他是让我报告队长去呢。眼镜儿很伶俐,跳下大铺,麻利地穿上衣服:“宽弟,我去。”

    木乃伊被方队长带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着他,据说他在严管队里玩自残,保外就医了。

    驴四儿被关了禁闭,三个月以后出来,刑期多了一年,因为故意伤害。

    由于制止重新犯罪行为,蒯斌“升官”了,当了我们这个中队的“大值星”(犯人头),组长的位置自然成了我的。

    又一个春天来了。地里的几个肥料池子开始化冻,我们又开始“机动”了,继续挖大粪往池子里运,等待春耕的时候撒到田地里。我不用拉车子了,我当了驾驶员,开着装满肥料的拖拉机往地头上送粪,“装卸工”有三四个,活儿异常轻快。一天拉上个五六趟,然后就可以回监区休息了。监区的绿化很好,一树一树的桃花装点着空旷的监区,让我的心情同样变得空旷与清澈,只是天气依然感觉不出多少暖意。看天空只是一片苍灰,似乎有一个硕大的冰块儿在上面悬浮着,不时让我感到压抑与憋闷,感到离我不远的冬天那种寒冷依然围绕在我的身边,让我一次次地想要变成一只鸟儿往家的方向飞。

    刚出正月的时候,可智又来了一次,这次是他自己来的,他说,我妈又住院了,我爸爸在医院陪床。可智说,林宝宝找了一份工作,在街道上的纸盒厂糊纸盒,一个月有三四十元的收入。她的脾气也改了,整天不言不语,下了班就回家陪我爸爸和我妈,有时候还带着来顺出来溜达,贴着墙根走。金龙回来了,好象是提前释放的。金龙一回来就去了我家,跟我爸爸解释那件事情,我爸听不懂,任他说,就是不说话。后来他整天跟家冠混在一起。家冠现在彻底混成了一个人物,年前他打听到河西的一家酒店生意不错,就派郑奎带着几个兄弟去了这家酒店,找到经理,说自己的“公司”资金周转困难,要用一块手表做抵押,借五万元钱用一用。吃不住恐吓,那位经理只好将五万块钱打到了家冠指定的账户上……临走的时候,可智说,大宽你在里面不要乱琢磨这些事情,只要家里还安稳着,你就好好呆在里面,争取早一天出去。我的心乱得像鸟窝,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木着脑袋送他走了。外面在下着一场太阳雪,阳光映照下,雪片亮闪闪地满眼乱飞。

    那些天我们中队一直在挖大粪,我很累,走着路都想睡觉,有一回竟然真的睡着了,带队的一声“入监守法第一条,预备唱!”让我一头栽进了路边的草丛。我很想离开这里,我想在照顾好我爸我妈和来顺的同时,看看下街变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