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深山寻亲

    第八回:深山寻亲 (第3/3页)

兵分发老炮台香烟,这香烟在当时是稀罕玩意儿。乡下人大多抽老旱烟,哪见过洋烟?只有做生意,有点脸面、有点实力的人才抽得起洋烟。

    那几个穷兵,一人一根洋烟,自然心头喜欢,就没检查叶青明、孟晨瑶。

    这人顺势来牵过驴,把叶青明、孟晨瑶带到卡里,朝小街上走去。

    这人叫黄树生,今年五十来岁。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贩卖猪鬃、皮油、茯芩等山货,赚了不少钱。年纪大了回到老家,在张家嘴小街上,开了家“常来”客店,摆张八仙桌迎来送往,接待客商。

    这两天,石头咀自卫队三十多人,突然来到张家嘴设了个哨卡,从严检查过往客人。好多外地客商,过不了哨卡,影响了黄家生意。

    黄树生把生意交给老婆、女儿,自己到哨卡边,带几盒老炮台香烟,有事没事跟几个哨兵闲扯,时不时抽点洋烟他们,跟几个哨兵混得滚瓜烂熟,只要见外地客商模样的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黄树生就上前打招呼,把客人带过哨卡,引进自家开的小店。

    黄树生喜欢看戏,曾在县里看过叶青明的戏,所以见面就认识,立马过来打个招呼,给哨兵抽些洋烟,把人引进来了。见叶青明一身脚夫打扮,牵头小毛驴,驴上骑个小孩子,象个小姑娘。黄树生一看不是来唱戏的,暗想他这是要搞么事鬼,弄得这么神秘?心里好是生疑。

    只是这个黄树生,毕竟是老生意人,精明得很,虽然有些疑心,看破却不说破;反正来的都是客,只要到他店里歇息,他有生意做有钱赚,其他的事跟他没关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因此,刚才他故意喊:“叶大哥,你这大贵脚,到我们这儿来了?”说完了就一句多话不说,把叶青明、孟晨瑶引进他家小客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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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嘴座落英邑与霍邑交界处,两边大山夹一条小河,小河两岸是民间开垦的田地,山脚下有块狭长的平地,平地上一溜排住了三十来户家人,形成一个半边的小街。

    远处两山边上,还有一些稀稀落的农户人家。大家顺水而居,耕种一些薄瘠山田、山地,粮食产量不高,一般人家种几亩田地,一年缺三、四个月口粮,生活较为困难。

    因此这里的人,除了种些田地外,农闲的时间窖点茯芩,种点药材,进山打点野味儿,下河捕点鱼虾儿,搞点收入,弥补粮食不足,勉强把日子过下去。

    张家嘴小街上,大部份是农户、猎户和种药材的药农,有三家小客店,两家小酒馆和两个杂货铺子。这几年世风日下,在这样个大山里的小街上,居然有人来搭了几个草棚棚,在里面开起赌场来,生意兴隆盖过客店、酒馆和杂货铺子。

    黄树生的小客店,在街头最末家,一溜排十几间土坯房,在当地有些气势。他家屋背后就是大山,高岭陡崖深堑,门前对着小河,屋旁有牛羊栏、关骡马驴子的脚屋和猪圈子。

    叶青明进了小客店,黄树生的老婆迎了过来,搬椅请两人落座,黄家女儿从里面送上茶水。

    黄树生把毛驴牵进脚屋里,添了些草料和水,就进屋来待客。

    张家嘴地处偏僻,没有丰富的物产,平时过往客人不多,加之严寒季节,少有人进山,现在又有自卫队来设哨卡检查,搞得人心惶惶,来人更稀少了。

    黄树生店里先前接了一个来买茯芩片的罗田客人,在店中住了两天,现加上叶青明、孟晨瑶。十几间客房,才三个人住,也算冷清。

    叶青明要了两间房子是连套的,里面一间明亮、干净,有床、有桌、有椅给孟晨瑶住,自己住外面放杂物的房间,房里没有床,叶青明让黄树生给他打了个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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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吃晚饭时间,叶青明点了饭菜。罗田客人不富裕,出来做小生意非常节药,只点了一碗红薯粥,加个盐咸菜子,一个人坐在小桌上吃夜饭。

    叶青明让黄树生老婆烧了个腌菜老豆腐,要了一钵腊猪脚子,点了两个时令的青菜,烧了一壶老谷酒,跟孟晨瑶一桌吃饭。

    因跟黄树生较熟,叶青明喊他过来陪喝两盅酒。

    黄树生为人热情,年轻时在外闯荡,见多识广嘴巴子快当,很会讲话,加之两盅小酒下肚,两边脸颊通红,说话就关不住风。

    叶青明唱戏走江湖,也是多见多闻,两人一桌吃饭,自然有话说到一起来。

    说着说着,叶青明问黄树生,自卫队为什么跑到这儿设卡?是不是山里出了强盗、匪人,或者外面有溃兵过路?我们过界岭到燕子窝,那条路上好走不?

    黄树生一听设卡,气得破口大骂。说哪有什么土匪、溃兵?完全是金豺狗那坏东西,打馊主意想搞点钱过年!至于你们过界岭到燕子窝,一路上没听说有什么阻碍的!

    原来,石头咀自卫队,最近升了个副队长大名金福铭,因长得翻嘴唇、大暴牙,一天到晚龇着个大嘴,象山上的豺狼,被人起了个外号叫“金豺狗”。

    说起这金豺狗,跟叶家班还有点渊源。他祖父金卜仁,是放高利贷的黑手;他爹金仕渔在县城北门,开了个“金不换”赌场,专门迎接四方官绅、八地商贾,来一掷千金、追欢买笑、醉生梦死。

    金仕渔的爹金卜仁,在赌场里放高利贷,父子俩狼狈为奸祸害一方。叶青明的师姑三姨太的爹,就败在“金不换”赌场,被金家父子逼得无路可走,暗中把唱戏的女儿,卖给东河大恶霸古大疤子做妾,才解了燃眉之急,也害了三姨太一生。

    这金家父子开赌场,祸害当地二十多年,没有人敢招惹他们。自古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一年有个外地来的杜公子,到这儿做生意,身上带了很多钱财,被人带到“金不换”赌场耍钱儿玩。

    杜公子本是纨绔子弟,老子是个地方小军阀,他在云南讲武学堂读过书,回来安排在军队当军需官。

    杜公子不好好当军官,成天吃喝嫖赌,把军饷偷出来赌博。气得他爹打了他几十军棍,将他赶出军队。杜公子干脆离军,出来做生意。

    那次到英邑小县城赎卖军火,身上钱财充足,进赌场玩儿几把子。杜公子豪爽性格,出手大方阔绰、一掷千金。可他手气极差逢赌必输,在“金不换”赌场输光身上钱财,又借了金卜仁的高利贷,因一时还不起,金卜仁派人逼债。

    杜公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心想自己家里财大气粗、有枪有炮,还怕这小地方的几个地痞、流氓不成?因此言语间有些逞强赌狠。

    金卜仁一向不吃瘪,他不知道杜公子的底细,叫人挑断杜公子的脚筋。

    杜公子成了废人,一拐一跛地回到北方老家。他爹见儿子被人如此残害,气得全身发抖,发誓要为儿子报仇!

    三年后,南北军阀混战,杜公子他爹带两个团,随上司的大军,千里迢迢杀到这个地方。

    金家父子,早就把残害杜公子的事,忘到狗头国了,哪知远方两个团的军队,专为他家而来。

    杜公子他爹的两个团有备而来,把“金不换”赌场包围,当场抓住金卜仁、金仕渔父子,又派重兵把在县西竹坳亭的金家大垸团团困住,将金家一家老少三十余口,全部捉到县城一律枪毙处死,还纵兵将金家财产抢劫一空,放火将其房屋烧毁殆尽。

    因军阀作战军情紧急,杜公子他爹带的两个团,在这儿烧杀三天,匆匆撤走了,要不然不知他们还要干多少坏事!

    那年金豺狗才满周岁,该他命大,三日前母亲回娘家走亲戚,把金豺狗带回外婆家。金家城里的赌场,城外十五里竹坳亭金家大垸的田地、房产,全让杜家兵给毁了。

    金豺狗的外婆家住在石头咀街上,离县城八、九十里远,离竹坳亭也有七十多里路程,那群北兵,没查到金家还有遗留之人,就开拨走了。

    金豺狗母子保住了性命,老家惨遭兵灾,娘儿俩无家可归,其母带他长住外婆家,靠外婆、舅父养活。他外婆家是富户,生活过得去,还培养金豺狗念过几年书,长大后将他送到自卫队,谋个小职位。

    这金豺狗虽然自幼惨遭不幸,但独秉祖上恶毒缺德害人的基因、为人狡诈、欺善怕恶,在自卫队里对上逢迎谄媚,对下无恶不作,对当地老百姓,极尽敲诈勒索之能事。

    外婆家有钱有势,金豺狗一路顺风,如今升为副队长。队长叫俞友财,已经年近六旬,是本地大财主权势薰天、财大气粗,在这西河一带开了几家当铺、赌场、烟馆,成天忙于生意,一心只想捞钱,只挂个自卫队长头衔,自卫队的事,他很少过问。平时将军务杂事,都交给金豺狗打理。

    年关将近,金豺狗想捞点过年费,在没有任何兵情、匪警的情况下,以年关治安为由,把自卫队开到张家嘴,设卡检查,故意找茬,敲诈过往客人。

    听到黄树生这么一说,叶青明心里安然一点,只要界岭那边道路平安,没有匪情就好。

    两人正说着,听外面街上一阵乱哄哄的。黄树生说自卫队到天黑,要挨家挨户搜查可疑人等,如果让他们生疑,就要花钱买平安。

    叶青明听了又有点慌,怕他们来查,把孟晨瑶女孩子身份查出来了,弄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黄树生说不要怕,他在这街上做生意多年,各方关系都可以,跟自卫队的兵丁都熟,纵然到客店搜查,他出个面儿发几根洋烟,那些兵丁做做样子查一下就走,不会为难他的客人,影响他做生意的。

    果其不然,一会儿外面闯进两个大兵,说是奉令搜查可疑人物。他俩问了叶青明几句,都由旁边黄树生代为回答。黄树生说这个叶老弟,是他的老熟人,家住界岭那边,在富户家做下人,这个小孩子是他家的小少爷,在县城读书,学校放了寒假,老爷让这叶老弟,接少爷回家过年。

    黄树生发了两根烟,两个兵也不多问,扯了个淡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