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七个逃债的民工

    第十一章 七个逃债的民工 (第3/3页)

,门在那儿……请自便吧。”

    没人说话,荣兵也没说话,他低着头在心中苦笑:“人生真是充满了不可理喻的玄妙和无穷无尽的偶然……谁能想到,大不列颠的老德克于1712年4月2日深夜在鲨堡监狱地下黑牢里偷偷对上帝许过的那个愿,居然会救了一个21世纪的中国孩子呢?”

    见众人都不说话,荣兵先抬起头来问道:“自卫、复仇、惩罚恶人算不算违誓?”

    老德克摇头:“你说的这些不算违誓。如果所有的神父牧师和信徒们真能处处用圣经来约束自己,那全欧洲还有个鸡毛的战争和杀戮?‘打右脸,给左脸’的圣训大家都是拿来说着玩儿的,从来没人当真,我当然也没傻透腔。”

    荣兵点点头:“我跟老德克。”

    听了老德克的这番解释,荣兵忽然想起,看来“塔丝格•达马侯爵夫人”的那番“信仰论”还真不是瞎掰的。这欧洲人的信仰……呵呵,好吧我啥也没说行了吧?

    大家也从刚才企图犯罪的狂热激情中委顿了下来,相互看了看,就纷纷举手表示同意,没一个人离开。只有托尼小声嘟囔了一句:“唉!可惜我的手艺了……”

    老德克没出声,又深深地盯了他一眼。

    棚屋里刚又陷入了沉默,院子里却响起脚步声,听声音是朝木棚这边走来的。七人相互看看,心情愈加恶劣和忐忑……因为在这院子里走动的只能是一个人——房东玛姆大婶。

    玛姆大婶是这个院子的女主人。年龄其实并不老,五十来岁,不过脸上的皱纹却太多了,生活所赐吧。她丈夫以前是荷兰西印度公司商船上的水手,十六年前就在海上得坏血病去世了。她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安德烈斯是一位荷裔英军少尉。1703年在西班牙王位战争中的奥克斯塔特大战中战死了。

    小儿子安东尼是一条英国商船上的二副,前年在佛罗里达半岛东岸被一艘巴哈马海盗趁夜袭击了他们的商船。劫掠之后,一个绰号“蝮蛇”的年轻海盗头子似乎对战果不太满意,下令把船上的洋苏木和可可全都扔海里去!

    船主对安东尼一向还不错,安东尼不忍心让船主多蒙受这几百英镑毫无必要的损失,就鼓起勇气站了出来,低声下气地向那条“蝮蛇”恳求。结果“蝮蛇”却呲起獠牙乐了……

    他命令手下把安东尼打倒在甲板上,自己走过来蹲下,像个快乐的孩子在玩着什么开心的游戏一样,双手各持一支决斗手枪抵住安东尼的两个膝盖……“嘭!”

    凌晨,船医给安东尼灌了几缸子朗姆酒当麻醉剂,就直接用骨锯把双腿膝盖以下全部截肢了。他真不幸,居然还活了下来!所以现在只能在屋子里有限地活动,像个废物一样靠着年迈体弱的老母亲养活。

    玛姆大婶是荷兰人,在这个以英国殖民为主的罗德镇是很受排挤和孤立的。她的家庭有两代三个男人为所属的国家或公司付出了生命和健全的肢体,可日子却穷得几乎过不下去。她们现在连罗德镇里的房子也住不起,只能住在镇郊。

    玛姆大婶是靠着给镇里的富裕人家或自卫队员浆洗衣服勉强过活,偶尔也打各种零工。艰难的生活和不幸的人生遭遇,使她早早地羸弱衰老了。当时老德克他们来到“茜雪桂”种植园打工时,因为庄园女主人爱妮娜•西约翰讨厌工人住进庄园,于是就租了玛姆大婶家院子西北角一间漏风的木板棚暂住。租金只有少得可怜的每月40便士,可现在,就是这昨天就该付的80便士,老德克他们也拿不出来了。

    随着大婶脚步声走近,梅里尔第一个深深地把头埋进曲起的双膝之间……因为他是老德克任命的帮中主计长,也就是会计,所有的钱都由他掌管。上个月该付房租那天,种植园以“现在付工钱怕你们拿了钱离开,导致下面的活儿没人干”为由,拖欠了他们的工钱。

    手头拮据的梅里尔就红着脸去跟大婶商量,能不能等下个月拿到工钱再一起付清房租?善良的大婶倒是很大度,她宽厚地笑了……

    “没事没事,德克先生和你们这些小伙子都是诚实的好人,大婶这么大岁数啦,好人坏人看得出来。大婶虽然穷,可这点房租也不会太在乎的。何况你们这几个孩子又老是帮我干这干那的,安东尼和我都非常喜欢你们。他尤其喜欢和罗宾聊天,他说罗宾是个了不起的小伙子!”

    梅里尔感激地说:“谢谢大婶!您放心,下个月一拿到工钱我马上会付清房租!”

    大婶豁达地摆摆手:“瞧你这孩子说的?这不算啥。要是你们手里宽裕了就给。要是不宽裕,你们想住多久大婶都不会要房租的……”

    昨天就该是付清两个月房租的日子了,结果……今天大伙却落到了这般田地……唉!!

    “德克先生,你想把孩子们饿死吗?”

    玛姆大婶刚走进这间灯光昏暗的屋子就开始埋怨老德克。

    “呵呵咋会呢?大婶儿,我们刚吃过啦。”其实老德克比大婶也就小个十来岁。但大伙都这么叫,而且大婶长得确实非常老,所以老德克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别跟大婶扯谎!你们连火都没点,哪来吃的?喏……这是今晚我和安东尼的饭,大婶糊里糊涂地就做多了。我怕扔了怪可惜的,放着吧又怕坏了,你们就当帮帮大婶吧。”

    玛姆大婶放下一个盆子,很快地转身出去了。

    贝格看到大婶刚一出门,马上跳起来掀开盆子上月白色的麻布,里面是满满的一盆蒸甘薯。他就小声嘟囔着:“大婶也真是的,她和安东尼就俩人,干啥一次蒸这么多啊?扔了是怪可惜的。可这东西放上几天也不能坏吧?大婶可真傻!呵呵……”

    房间里没人说话也没人动。贝格偷偷看看大家,咽了口唾沫也没敢伸手去拿甘薯。又沉默了一会儿,老德克声音黯哑地说:“每人吃半个,剩下的用布包起来。咱们夜里就走!”

    荣兵吃惊地抬起头瞪着他:“你……咱们要赖掉可怜的玛姆大婶的房租逃走??”

    老德克的脸“呼”地胀得通红……忽然恼羞成怒地“当啷”一脚把盆子踢翻了!他伸手指着荣兵压低嗓子怒吼:“好!好!有种你别走!你留下等着大婶每天都施舍点吃的准饿不死你!罗宾,你还要不要脸?!”

    无星无月的深夜,七个人静静地站在木板棚的门口……

    “谁还有啥能给大婶留下的?唉!算了……”

    老德克说完又灰心地摆摆手。这七个家伙有六个是经过了监狱洗礼的,另一个小梅子的遭遇似乎比他们几个还惨呢!除了不能割舍的疯狗刀,谁还有啥值得留给大婶的?

    七个大男人垂头无语。老德克叹了口气一挥手,七个逃债的民工可耻地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出了院子,连头都不敢回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