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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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支书(2) (第1/3页)第二件事是,方支书和村长几乎闹崩了。村长是前年选举选上的,方支书则当了近二十年的支书,根基深得很,他不开口的事,村长翻跟头下命令也没人动手动脚跟他去干。村长为此吵着要党政分家,乡长来帮他俩作了分工,村长管企业,支书管农业。村里早就没有企业了,乡里的意思是叫村长作点开拓性工作,因为他年轻。结果,他除了申请到一枚家贸公司的公章外,什么也没干成。但不知怎么地,村民们普遍对村长的印象很好,总认为村长比方支书的能力强,只是方支书不肯放权,村长英雄无用武之地,村里集体才越搞越穷。村长甚至在支部大会上公开说,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家都搞不富,还能领导大家致富么?方支书听了直生闷气,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小林站出来了,小林说,村长你这话很有点“***”的味道,你这不是在煽动人夺权吧,你当村长在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真有本事还能遮得住?你要是三年内能办起个不亏本的企业,我想方支书会主动让贤的。方支书更是对小林另眼相看了。
村长贩完茶叶回家后,方支书让会计送信要他马上到水闸那里去一趟,他在那儿等着。村长慢悠悠地走到水闸那儿。方支书递了一支“游泳”过来,村长没接,反而掏出一包“阿诗玛”递过去。方支书问:“这大方,抽这好的烟,发了财啵?”村长并不顾忌,说:“吃了一点夜草。”方支书点上一支“阿诗玛”,深深吸了一口,隔了好久才有游丝一样的一丁点烟从嘴里漾出来。方支书说别人是抽烟,他是吃烟,抽下去还要冒出来,吃下去的就返不回了。
蹲在水闸上,看脚下几百亩畈田,风光美极了。油菜花灿烂得没有节制,抓一把吹来的风也可以拧出半两油香。麦子尚未成熟,便迫不及待地在穗子上舞动祝福的腰肢。早稻秧苗长成了一块块绿方玉,浮游在黄金的浪涛之上。这是五月的傍晚,带子一样的一条清水贴着长堤,悠悠荡荡地淌着。
村长说:“有么事?这急。”方支书打了一个迂回,指着畈田说:“咱村这畈田真是菩萨赐的,别处干得越历害,咱们越是大丰收。”村长说:“就是怕发大水。”方支书说:“是呀。我这一阵老觉得今年可能要发大水。从搞责任制到现在一直是风调雨顺,老天爷这忙今年可能要帮到头了。”村长说:“发点大水警告一下大家也可以,还可以帮忙发现隐患。”方支书说:“你说的是让坏事变成好事这个意思,我很同意。有的事却不能让它坏下去,一发现就得纠正。”村长很敏感,从他眼睛就可以看出他脑筋里正在打圈圈。方支书继续说:“这水闸坏了,就得及时修理,拖到大水来时,那可就糟了。”村长心里放下那块悬着的石头,说:“找我来就是为了修这水闸的事?这水闸呀,建了十几年从未发挥过作用,现在又要修,恐怕很多人想不通。”方支书说:“思想不通还好办,可以多做工作,眼下最难办的是经费。村里已欠了两万多元的债,实在是拿不出这笔款了。”村长说:“那你总有个主意吧?”方支书说:“就是不好开口。”村长说:“你我都是为百姓做事,说出来怕什么。”方支书说:“那你就别怪我直说了。你能不能将这次贩茶叶赚的钱,捐个五千出来,也算为村里积点功德吧。”村长愣了愣说:“我没贩什么茶叶,我只进城找几个朋友聚了聚。”方支书勉强一笑说:“你别瞒了,连老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说你得交万多块钱的税,这还不要罚款。我帮你做了些工作,我想这样,你捐五千出来,余下的全归你自己,村里再补个报告,就说是集体卖的茶叶,筹款修水闸,让他们将税全免了。这样于你于集体都有好处。”村长一声冷笑说:“不知到底是谁得到好处,恐怕是有人想用别人的血汗来为自己树碑立传。”方支书强制自己说:“一个小支书算老几,屙泡尿可以淹死好几个,我犯得着费那份心思么!我这是真心为你好!”村长说:“别卖乖,你少到乡里说我的坏话就行了。”方支书说:“我是凭良心说的。我干吗要无中生有说你的坏话,都快老了的人,难道就不懂要多栽花少栽刺的道理么!”村长哼了一声,几乎是用鼻子说:“十几二十几年,你栽了些什么花?人家一把手今天找上级要部拖拉机,明天又向国家要座水电站,咱们村都穷成这个样子了,年年救济款反而比别人少,村里一无所有,就只你大支书有辆专车,外加漂亮的女支委。”说完村长扭头就走了。方支书气得半天无话,见村长走远了,才想出一句:“你别逞能,等老狼找上门时,看你怎么办!”
晚上的支部大会,照例是会计先到,准备茶水。随后是方支书到场,再往后是小林进屋。三人见面互相问了各人的伤势。都说没事。方支书把小林叫到一边,让她作个思想准备,准备主持会议。小林问:“村长不是已经回来了么?”方支书说:“他可能会撬盘子的。”他正想将详情告诉小林,忽然腹部一阵剧痛,他连忙蹲下去,藏住蜡黄面孔。小林还是听见了他牙齿的磕磕响,知道方支书的胃病又犯了,就说:“你回去休息吧,我照你的安排去做。”方支书忍着痛说:“这大的事,我不能缺席。你还嫩,斗不过村长。”小林说:“这是支部大会,他不敢乱来。”方支书直摇头说:“他这个人心一横时,就将党性忘光了,难说!”小林只好让他,说:“你这毛病得好好查一查,恐怕变成癌哟!”方支书苦笑一声:“变成癌了,查也没用。陈永贵得了癌还不是等着死。没查出来,死的时候还痛快些,免得人还没死心就死了。”
说着话时,陆续来了十几个人。村长、二叔都来了。小林点点人头,告诉方支书在家的党员都来了,可以开会了。小林是组织委员。于是就宣布开会。宣布由村长主持这个会。村长大声说,他嗓子痛,换别人主持一回,过一回主持的瘾吧。方支书一点不和他客套,就让小林站起来说话。小林说,首先由方支书作报告。
方支书将村里近来发生的大事从头到尾评说了一遍,单单拉下文小素抗税打人的事。小林在一旁小声提醒他,他则小声回答,这事还得压一压。然后,他就说目前虽然在忙于抗旱,但必须作好防大洪抗大汛的准备,这是中央田副总理的一贯指示,咱们村的那座水闸是个重大隐患,已到了非修不可的时候了。他说:“我个人的意见是,动员全村人民,每人捐资五元,抢在汛期之前修好水闸。”
方支书说完后,屋里鸦雀无声。好一阵,才见二叔说:“咱们就不能伸手向上,要一点么?”二叔这一句话响了一下没有回声。又过了半天,还不见动静。方支书觉得有些反常,一紧张,刚缓和点的胃又剧烈地痛起来。他强忍着,嗓子颤颤地说:“大家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也可以说说!”这时,有个人站起来说:“方支书,你还记得八0年分田时不?那时,大家都想要那畈上的好田。也是在这间屋里,你要党员发扬风格,将好田让给普通群众,大家听了你的。你用心过过目,那畈田中有哪一块是党员家的。现在要修水闸了,却要旁人跟着出钱。打个譬喻:如果用中国的钱去帮美国修水库,别说我们,连***也会想不通。”方支书一怔,发现自己竟将这么重要一点考虑掉了。他想了想说:“在座各位跟着我这没能耐的头头吃了不少苦,我本不能再干了,可你们又再次选我,让我连任。我分不清哪是上策、哪是下策,我只知道办事凭良心——”不知是胃痛还是动了情,方支书哽咽起来。说话的那人刚坐下去,又站了起来说:“方支书我不是怨你,谁怨你谁出门遭雷打。”有人接着说:“吃点苦是应该的,谁叫我们是党员呢!”
小林见气氛变好了,立即大声说:“大家都表个态吧!”小林刚说完,村长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说:“我不说什么了,要捐就捐吧,不过捐多捐少得自愿。会计,你记上我的帐,我捐人民币5分整!”村长的话让全场一派哗然。
方支书实在没料到村长会来这一手。开始他还以为村长回家自己想通了,改变了态度。他气愤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将一个剑指指着村长,许久说不出话来。小林气愤地说:“村长,你说这话像个党员干部么?”村长阴阳怪气地说:“我就算不像党员,可也不像一只骚狐狸。”小林当场哭了起来,这时,屋子中间,二叔猛地一摔凳子,拨开众人走到村长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小子太混了,我算是瞎了眼上届支委开会时推你作村长候选人。我本来不同意集资修水闸,是你教育了我。会计,我家十二口人,应交六十元,我就是卖儿卖女,不会拖到后天。”二叔这一说,党员们纷纷表态支持集资。
方支书自己却改了主意。他说:“这座水闸的事有大家的支持就够了,钱就不用大家筹了。明天我就去找上级,说什么也要讨五千块钱回来,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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