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连琐

    第12章 连琐 (第3/3页)

起一块大石头隔墙掷过去,大声喊道:“装模作样地不见客,那算什么好诗,呜呜咽咽、悲悲戚戚的,把人闷死了!”这一掷一喊,吟诵声立刻停止了。大家都十分埋怨王生。杨于畏更是满面怒容,十分怨恨。第二天,这些人才一同退去。杨于畏独自住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盼望连琐再来,可是毫无影迹。过了两天,连琐忽然来了,哭着说:“你招来这些凶恶粗俗的客人,几乎把我吓死了!”杨于畏连忙道歉认错。连琐急步走出书房,说:“我本来说过缘分已尽,从此分手了。”杨于畏上前想拉住她,但人早已没有了。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连琐也没有来过。杨于畏日夜思念她,身体渐渐消瘦成皮包骨,但怎么也想不出挽回的办法。

    一天晚上,杨于畏正在自斟自饮,忽见连琐掀起门帘走进来。杨于畏喜出望外,说:“你原谅我了吗?”连锁不断地流着眼泪,一言不发。杨于畏急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欲言又止,说:“我赌气地离开你,又急匆匆地来求你,实在惭愧啊。”杨于畏再三追问,她才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卑污的衙役,硬逼我给他做妾。我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怎能屈身侍奉卑贱的鬼卒?但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又如何反抗呢?你如果把我看作妻子,决不会让我独自挣扎求生。”杨于畏怒火中烧,恨不得去把那个恶鬼打死;但是又忧虑人鬼不在同一世界,无法帮她。连琐说:“明天晚上你早点睡觉,我在梦里请你就行了。”于是两人又互诉衷肠,一直坐到天亮。连琐临走时,嘱咐杨于畏不要睡中午觉,留待晚上在梦里相见。杨于畏答应了。

    这天傍晚,杨于畏喝了一点酒,乘着醉意爬上床,裹着衣服倒头就睡。迷迷糊糊地忽然看见连琐走进来,递给他一把佩刀,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来到一个院子,刚关上大门说话,就听见有人用石头砸门。连琐惊叫一声:“仇人来了!”杨于畏打开大门,猛冲出去,看见一个人头戴红帽,身穿青衣,嘴巴上长满刺猬般的硬须。杨于畏怒冲冲地斥责他。这衙役横眉怒目,把杨于畏视为仇敌,说话凶狠狂妄。杨于畏异常愤怒,向衙役冲过去。衙役抓起石头砸来,骤如急雨,击中了杨于畏的手腕,痛得他握不住佩刀。正在危急之时,远远看见一个人,腰佩弓箭,在野外打猎。仔细一看,原来是王生。杨于畏就大声呼救。王生急忙赶来,张弓搭箭,一箭就射中了衙役的大腿;再一箭,把衙役射死了。杨于畏很高兴,连忙上前致谢。王生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杨于畏详细告诉了他。王生也很高兴,觉得可以赎回以前的过失,就和杨于畏一起走进屋里。连琐战战兢兢,害羞不敢上前,远远站立着不说一句话。桌子上有一把小刀,一尺多长,用金玉装饰着;抽出刀鞘一看,寒光四射,能够照见人影。王生赞叹不止,爱不释手。他和杨于畏略谈几句,见连琐又害羞又畏惧的样子,怪可怜的,就走出房门,告辞了。杨于畏也独自回家,过墙时摔倒在地,于是惊醒过来,这时已是村中的鸡叫声此起彼伏的时候了。他觉得手腕很疼;天亮一看,皮肉又红又肿。中午,王生来了,进门就说昨夜做了一个怪梦。杨于畏问:“有没有梦见射死一个衙役呢?”王生很奇怪他能够先知先觉。杨于畏伸出手腕让王生看,并把事情的始末细述一遍。王生想起梦中连琐那美丽的容颜,恨不能真的见她一面。庆幸自己有功于连琐,便再一次请杨于畏介绍他与连琐相见。夜里,连琐来道谢。杨于畏把功劳归于王生,并转达了王生的恳求。连琐说:“他这样仗义相助,我又怎敢忘怀。但他雄赳赳的样子,我实在有点害怕。”停了一会,连琐又说:“他很喜爱我的佩刀。这把佩刀是我父亲出使广东时,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因为我十分喜爱,父亲把它给了我。我用金丝裹缠刀柄,又镶嵌上明珠。父亲可怜我不幸早亡,就用它给我殉葬。现在我愿意割爱,把它送给王生,见到佩刀就像见到我一样。”第二天,杨于畏把连琐的意思告诉王生。王生非常高兴。到了晚上,连琐果然把佩刀带来了,她对杨于畏说:“请嘱咐他好好珍爱这把佩刀,它不是中国出产的东西啊。”从此,两人又像当初一样来往密切了。

    过了几个月,连琐忽然在灯下微笑着靠近杨于畏,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脸羞得通红,几次欲言又止。杨于畏把她抱在怀里,问她想说什么。连锁说:“长时间得到你的爱恋,我获得了活人的气息,又天天吃人间食物,我这白骨有了生机。但是还需要活人的精血,才可以复活。”杨于畏笑着说:“是你自己不肯,哪里是我舍不得呢?”连琐说:“和我交欢之后,你一定会有二十多天大病,但是请医服药可以治好。”杨于畏就和她同枕共欢。云雨之后,连琐穿衣下床,又说:“还需要一点鲜血,你能为了爱情而忍受疼痛吗?”杨于畏拿出一把锋利的刀子,在胳膊上刺出血来;连锁仰卧在床上,让他把血滴在肚脐里。然后站起来说:“我以后不来了。请你记住一百天的期限,看到我的坟前有青鸟在树上鸣叫时,就赶快掘开我的坟墓。”杨于畏牢牢记住她的话。走出房门的时候,她又再次嘱咐说:“千万记住我的话,不要忘了,迟了早了都不行!”说完就走了。

    过了十多天,杨于畏果然病了,肚子胀得要命。医生给他服了药,泻下的粪便就像烂泥一样,十二天以后才恢复了健康。屈指算着日子,到了一百天的时候,他让家人扛着铁锹来到连琐的坟前等待着。等到夕阳西下,果然看到有两只青鸟在树上吱吱鸣叫。杨于畏高兴地说:“可以动手了。”于是砍掉荆棘,挖开墓穴。只见棺木已经腐朽破烂了,而连琐的容貌还栩栩如生。用手摸摸,身体还有点暖气。于是蒙上衣服,把她抬回去,放在暖和的地方,她开始有了呼吸,但气若游丝。慢慢地可以喝一点汤水,到了半夜就苏醒过来。她常常对杨于畏说:“二十多年就像一个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