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徐杨文保外传之转胎奇案 下

    第三篇 徐杨文保外传之转胎奇案 下 (第2/3页)

牢,待得来年秋天处决。林汪氏在文家养好了伤,径自回到林家,也不与林郑氏言语,收拾了自己的妆奁,又回到了文家,然后把妆奁首饰变卖一空,全换成了银钱。随后取了二两银子,到死牢求牢头,要见文三。那牢头甚是佩服林汪氏的硬朗,又可怜她手残脚瘸,索性好人做到底,居然没有收她的银子,带她见了文三。那文三本来身子就弱,此时更是骨瘦如柴,形销骨立,瘦如骷髅,身上没有几丝活气。林汪氏道:“文三哥,我已是废人一个,活着还不如死了,但宝儿尚年幼,该得人抚养他成人。你如果真喜欢了嫂子,就把口供翻了,让嫂子去替了死。你承担更难的事,找房媳妇,一起帮嫂子把宝儿抚养大。嫂子在阴司,就是拼做永远的游魂,也必得佑你平安。”文三道:“嫂子,以前我就一直幻想着为你去死,今日到底遂了我的愿,别人只道我可怜,哪知道我心底的满足。”林汪氏见他无论如何总是不允,发急道:“你若实在不允,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文三道:“若没了你,便是以前我也不会再活下去,何况现在!”林汪氏见他神情决绝,终于无计可施,只得拜别了出来。回到文家,林汪氏把自己的银两拿出来,分了一半给文周氏,对文周氏道:“婶子,文三哥为我,平白遭了杀身大祸,我无以为报,只能去京城为他告御状。此去路途遥远,我又懵懂无知,或者一去不回,宝儿就托给婶子了。我在阴间,纵使魂消魄散,也必佑护你们平安。”说完,深深地看了宝儿一眼,不顾文周氏的苦苦劝阻,瘸着腿,头也不回的走了。

    经过两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一路风霜险阻,总算到了京城,四处一打听,却傻了眼。原来这京城,分为外城,内城,皇城,紫禁城。每一层皆有城墙护卫,不得自由出入。她现在不过是在外城,皇上却在紫禁城,如何能见到皇上?众人皆劝她回去,林汪氏不肯,便四处流浪寻找机缘。终于遇到一人,说家里有朝廷大臣,能帮她见皇上,遂带她去内城门,带到一偏僻处,乘机抢了她的包裹,逃了个无影无踪。林汪氏呼天抢地,却毫无办法。好在贴身还藏着几张银票,遂去兑换了些银两,继续流浪,晚上便睡在僻静的胡同里,好在已是四五月间天气,京城晚上已不太冷。又过了些日子,到底遇到了真正的好心人,听她说得可怜,遂帮她打通了守城的军爷,让她混进了内城。一路寻到皇城城墙下,便再也无法入城了。逐渐地银两耗尽,只好乞讨度日。白天食不裹腹,晚上夜不安寝,再加手上挑个“冤”字布幔,偶尔撞上巡城的,还被一顿暴打,往外驱赶,渐渐地体力不支了。这一日,感觉自己快不行了,终于死了心,寻思道:“这冤只得阴世里去申了,须得回去见宝儿、文三哥最后一面,再死也不迟。”遂强撑了身子,往外城而去。走着走着,只感双腿越来越沉,天旋地转,站不稳了。只听得后面一片喊,也听不清喊什么,就双手抱着“冤”字旗,一头栽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似乎身边围拢了人,一片吵闹,然后有人向嘴里灌什么汤,不由狠狠地喝了几口,然后渐渐有了力气,张开了眼。就听周围一片欢呼,道:“多亏了王大人的参汤。”只见一面色肃穆的半百老人站在面前,周围围着一群官差模样的人。那老人身着官帽官服,官服的补子上绣着一种鸟,很像山上的野鸡。林汪氏知道必是遇到了大官,一番挣扎想爬起来,口里只叫“青天大老爷冤枉!”那官员制止了她,问道:“你是哪里人氏?有何冤情?“林汪氏便嘶哑着嗓子,抹着泪,比划着扭曲的双手,一一道来。那官员道:“原来是福建琦善大人亲自审过的案子,你所说可属实么?”林汪氏道:“青天大老爷,民妇所言,若有一句不实,让民妇被天打雷劈,让我的宝儿死于非命!”那官员见她神情决绝,点了点头道:“你在京城,住在何处?”林汪氏遂据实以告。那官员道:“既如此,长禄,你且带这小妇人,在宅院附近寻个客栈安顿下来。长福,你回去刑部,把福建这一卷宗抄录来,老爷我要看看。”随后转身上轿,一行人簇拥着去了。那长禄带了林汪氏到了一家叫“状元客栈”的旅店,把林汪氏安顿下来。林汪氏向他打听官爷名讳、官职。长禄道:“老爷若要你知道,自会告诉你。”便转身去了。

    待得第二日,近中午时分,一群侍卫把客栈围了起来,一顶四人抬的绿呢大轿停在了院子中,那官员便从轿子里下来,叫来林汪氏道:“你是福州侯官人氏,夫家姓林,跟林则徐林大人可熟识?”林汪氏道:“林则徐大人是左营司巷的,小妇人家在杨桥巷。离得不是很远。大家都知道林大人,林大人却不认识民妇。”那官员道:“老夫看了卷宗,着实有些疑点。就司看、覆看、总看也都所见不一。林则徐大人现任江南道监察御史,正辖着福建。过些日子他要去福州公干,到时候小娘子可向他申诉。”林汪氏泫然道:“大老爷,等到那时文三哥只怕早已人头落地了。”那官员道:“不然,你这案子,才下总看,堂批都还没有,还须经过司议、堂议,堂议后再交九卿会审,最后才会上奏皇上。由于三看不一,司议、堂议未必顺利。纵使司议堂议无疑,也得过好几个月时间,倒不至于马上人头落地。”林汪氏听得这般,略略放下了心,道:“只怕到时见不到林大人。”那官员道:“无妨,老夫与林大人有旧,我写封信,你到时候交给他。”林汪氏大喜,立即跪倒磕头:“敢问青天大老爷高姓大名,民妇回到家要给大老爷立长生牌位。”那官员道:“长生牌位倒不用了,老夫王鼎。信老夫昨晚已经写好,你拿去吧,先回侯官候着。”命人取了十两银子给林汪氏做盘缠,然后一行人径自去了。

    林汪氏绝处逢生,欢喜至极,立即往福州赶去,生恐错过了林大人。回到杨桥巷文三家,才知她告御状的事情早传遍了侯官,县衙门已经到文家来盘问过多次。不消两个时辰,县衙来人将林汪氏带了去,好生一番盘问,又搜了身。林汪氏早将王鼎所写书信藏好,只推说在京投靠无门,连皇城都进不去,差点饿毙沟渠。众人见她骨瘦如柴,衣衫褛褴,又搜不出东西,倒也信了,然后一通威吓,说再去告状就打折了她双腿云云,遂放她归家了事。

    胡县尊立即赶到巡抚衙门,将林汪氏回转的情形一一报给了琦善大人。琦善道:“刑部那边,本抚本来已经安排妥当,虽然前面三看不一,后面司议、堂议都不会再起波澜,但不曾想今日刑部传来消息,说朝中王鼎大人抄了此案卷宗去。此人性情狷急,喜欢管闲事,须得防他兴风作浪。那林汪氏只怕已经见过王鼎了!给本抚看死了她,不可让她再掀风浪!”胡县尊大惊,诺诺连声,回来赶紧做了布置。

    又过得月余,忽传江南道监察御史林则徐按察福建。林汪氏大喜,欲寻机携了书信前往投告,却突然发现自家门前多了官差,牢牢地看住了她家,不许她和文周氏出门。林汪氏心急如焚,偏生想不出办法来,天天在家中如热锅上的蚂蚁。

    却说有一天,琦善设宴款待林则徐。两人皆为二品重臣,言语间相互抬举,极是欢洽。席间,琦善笑道:“林大人如此风雅,咱们叫上福州的名伶来唱上一曲如何?”众官员皆轰然叫好。林则徐笑道:“若在别处,酒饮到此时,琦善大人此一安排,可谓正挠到了痒处。”众人大笑,林则徐接着道:“但在福州,琦善大人这一恰到好处的主张,反而显得有些不解风情了。”琦善愕然道:“这是为何?”林则徐笑道:“我们福州侯官有座双抛桥,是我们福建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见证,琦善大人可听说过吗?”琦善等人是外调官员,皆听得大为惊奇,纷纷问起缘由。林则徐就抑扬顿挫地讲了双抛桥的爱情传说,听得众官员慨叹不已。林则徐打趣道:“抚台大人远抚福建,他日回京,圣上自必问起福建风土人情。如果抚台大人只知道几个烟花女子,那可有点不好奏对!”连琦善大人在内,众官员皆哈哈大笑。林则徐笑道:“那双抛桥离这里,也不过一炷香的路程。我等今日不妨趁着酒兴,现在就去赏赏那鸳鸯榕,成就琦善大人治闽的一段佳话。”一则林则徐掌监察百官之职,二则林则徐是新封的二品,圣眷正隆,琦善等人有心交好于他,自然纷纷凑趣。于是众官员各自乘轿,浩浩荡荡地往双抛桥而来。

    却说林汪氏正在家一筹莫展,恨不得生了翅膀飞出去,又想干脆一根绳吊死了自己,一了百了。却突然发现街上一阵大乱,过来一队气汹汹的军爷,把所有闲杂人等包括县衙的官差一体撵了去。林汪氏走到门口,那些军爷见是一个女人,也没理她。林汪氏心中砰砰乱跳,暗想:“莫非林大人来了?”立即返回家中,翻出藏好的书信,又跑到门口,问道:“军爷,可是林则徐大人来了?”那些士卒不是衙差,故都不认识林汪氏,见她扭曲的双手捧着一封精美至极的书函,不知她何意,踌躇不答。林汪氏见众人望向他手中书函,灵机一动,立即拆开书函把信纸抽了出来道:“朝中王鼎大人让小妇人捎一封书信给林大人。”众军爷见她手中信纸精致之极,似乎来头颇大,不知该不该信她,便发了呆。一军官见了这边情形有异,走过来,一望林汪氏手中信纸,居然是描金纸,不由大吃一惊道:“你这是何物?”林汪氏见他那种神情,知道这纸不同一般,便答:“朝中王鼎大人专托小妇人捎信给林则徐大人的信,军爷可要看看么?”那军爷哪里敢看,道:“既然如此,你可到前面去问问。万万不可唐突,冲撞了大人们,我等吃罪不起。”林汪氏千恩万谢了,便捧着书函,顺着人群往双抛桥而来。到得左近,只见到处停着大轿,一群大人们站在双抛桥上,对着隔河相搭的鸳鸯榕指指点点地说笑着什么。林汪氏再要往前,却被福建按察使认了出来,不由大吃一惊,急叫侍卫阻截,并亲自动手,抢夺林汪氏手中信函。林汪氏情急之下,嘶声大喊:“林则徐大人,王鼎大人有信给您!”声传四方。众人吃了一惊,只好停了手,不敢再截夺。双抛桥上的众位大人听到,都静了下来,不知何事。林则徐吩咐道:“既然声称王大人有信,且把人带上来!”及至带到近前,琦善一看,原来是林汪氏,不由暗暗叫苦不迭。

    原来林则徐虽然监察江南道,与琦善同为二品大员,但琦善却为封疆大吏,林则徐又是新擢二品,所以琦善虽然有心交好,却并不担心林则徐。但王鼎不同,王鼎年龄与琦善父辈相当,是资深的大臣,又为人刚正,连皇上都敢顶撞,在朝中影响极大,所以琦善不能不怕。好在王鼎并不掌刑部,三法司一个都不归王鼎管,所以琦善觉得王鼎鞭长莫及,动不了这个案子。但林汪氏现在拿着王鼎的信来见林则徐,却显然是要林则徐管这个案子。他不敢拦林汪氏,就知道麻烦大了。转过来一想:“那林中彬之死,谁也查不明白,又过了这么久,林则徐又如何查得明白?查不明白,他就不敢翻案!”想到此,心中大定,索性在旁冷眼观察。林汪氏在侍卫引领下,走到林则徐身边跪了下来,高举扭曲的双手,呈上了书信,林则徐拆开一看,信曰:“元抚贤契:见字如晤。今有村妇林汪氏,自侯官赴京诉其冤,不得其门而入,几暴毙于途。老夫偶遇之,遂索其案观之,其案情挂漏甚多,果然可疑。刑部司官三看皆所见不一,本可不虑。然此案经琦善抚台亲审,则关涉非小,纵有冤情,小民之命,亦如草芥矣。我辈自幼读圣贤书,所为何来!盼贤契赴闽公干时,细察其情,务使真相大白,不使小民血肉之身,摧折于府院觥筹交错间也!”后面是落款和时间。

    其实对于此事,林则徐早已心中有数。原来林汪氏离京后,王鼎思来想去,放心不下,遂又修书一封,直接寄林则徐,并附上了抄录卷宗。林则徐接信后,早已暗中派员赴闽,不动声色地进行了调查。弄清了大体眉目后,才赴闽公干。到了福建,就一直等着林汪氏找上驿馆来,因为没有奏请省亲,所以也不便回家去。等了几天,毫无动静,只得派人暗中查察,却才知林汪氏被禁足家中,不得外出。他虽负监察江南道百官之责,却也不能直接重审督抚审定的案子。筹谋一番,终于想到那文三家应该离双抛桥不远,于是设了这样一个陷阱,到底让琦善跳了进来。

    林则徐看完信,把信交给了琦善,问林汪氏道:“你就是林汪氏?”“民妇正是。”林则徐转向琦善,拱手道:“抚台大人,王鼎大人于下官形同恩师,交办之事,下官不敢不问,此其一;王鼎大人号为‘怒目金刚’,抚台大人远抚疆域,最好别让王大人怒目转向福建这边,此其二;今日我等雅兴而来,福建百官毕集,正是力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大好时机,此其三。以下官之意,我等不妨就在这里,会审一下这桩案子。抚台大人意下如何?”琦善一听,心下大喜,暗想:“纵使包拯重生,也不可能坐在这里,把这案子翻了。原来林某倒是个肯上道的,想要结纳于我。”于是笑道:“抚院大人所言极是,就地审案,也足证我等急于王事,不暇片刻。”大家都笑了起来,听得林汪氏心胆俱裂,只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却如何有了恁大的幻想!”只见一阵纷乱,各官的随从都从轿子上取下了矮脚软凳,让自家老爷围绕着林琦二人坐了下来。原来各官乘轿外出,有时候会下轿步行,有时候会坐而赏景,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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