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虚拟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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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虚拟的行程 (第1/3页)

    一夜没有合眼,不是因为害怕,荧光屏上的一条线,十几个小时里一点点往前蠕动,极其单调的运动,我却无法不看它,疲惫中总是本能一样睁开眼睑,一次漫长的抵抗,一次次掀起的沉重,几乎是一场毅力的较量。我的睡眠被这根线条穿越!

    一个电视画面,正表示我走过的位置,它在直接虚拟我的行动。我看着自己,看着一个行动,因为被虚拟而呈现出真实的处境。睡意沉沉,我离开了地面,却开始真切感觉到地球,急速打开的想象之纷纭把我的脑子弄得疲惫不堪。

    嵌在座椅靠背上的荧光屏,有一个地球影像,从泰国飞往南非的航班在地球上画出了一条线,深蓝之上的浅蓝色线条,由全球定位仪精准画出,这正是我在地球上走出的路线。心中一个意念在不断提示,这个线端是我。它不只是我的象征和比喻,甚至它就是事实本身。

    当一个大洋浓缩在一方荧光屏内,穿越印度洋的速度因此而变得不再真实。我既在飞机呼啸而过的速度里,也在线条比蜗牛还要缓慢的延伸中。在印度洋上的飞行此时此刻反倒显得像是虚构,真实的印度洋呢?尽管就在我的脚下,我却只能想象。我只能感觉自己的想象与印度洋逼近!

    四周寂静无声,飞机的引擎发出均匀的声响。我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飞越巨大无比的印度洋的刺激,我想象自己在万米高空穿过云层之上的空间,想象大海扬波,那是令人绝望的没有止境的波涛,印度洋无边无际的海平面像天空一样开阔。巨大的不知名的动物正在飞机下的深海中畅游,我不知道它的存在,它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幽蓝的天空,有众多的星星闪耀,只有一点微光划过,如同流星,那就是海洋动物眼中的我。

    一切发生的正在发生,在我却只有想象。

    躺在卧室的床上,这样的想象也是可以发生的,但我不会感到恐惧,不会感到自己的生命如此渺小!线条无声描述着的是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一个事实。我就在这个线头上,但我却在线条之外注视着这个线头。我看着我自己从一个虚拟的影像中飞过,我看见此刻自己与地球的关系,但真实的我却排除在外,自己成了自己的旁观者,像四维电影院的观众,座位还可配合以真实的抖动。

    地球一直在缓慢自转,但我感觉不了它的转动,面对如此伟大的存在,人的存在实在太渺小了。要说明事实真相,人类需要描述的图像,更需要想象。巨大的真实常常只能在想象中呈现。

    几天后,站在两大海洋印度洋与大西洋交汇的地方,一个冷流,一个暖流,对于呈现在我面前的印度洋和大西洋,我仍然离不开想象。要把这水天一色与别处同样的水天一色区分,人的眼睛是办不到的。我的视力相对于海洋,我的短暂生存相对于亘古的地理,不过如蜉蝣一般速生速死。在乌云滚滚、风吹雨斜的天空下,我爬到好望角的最高处,五百年前,葡萄牙人的船队从这里驶过,去寻找东方的大陆。地理大发现从这个海角出现了重大转机——东西方终于在海洋上连接起来了。冷流与暖流交汇形成的风暴,把船队打上了好望角的海岸。这个最初被称作风暴角的地方,一次改变世界的伟大航程,如同一个海浪消失,沙滩上并无半点踪迹可寻。与别处海滩不同的是,它枯藤一样缠绕的海草在石头的滩涂上腐烂,密集的虫蚁快速地钻来爬去。烟波浩瀚处,一座暗礁,在视野里激起雪浪花,一圈一圈生了又灭。

    历史于是也只能虚拟:澳门博物馆的一只船模,就是那些绕过好望角的船。那片玻璃柜内橘黄的灯光,像探入时光深处。它与这片海域联系起来了。那条首次踏上中华帝国陆地的船只正是从眼前的海面驶过!中国是它的目的地。澳门同样是个伸进大海的半岛,四百多年,东西方文明在这个弹丸之地交融,直到鸦片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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