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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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暮 (第1/3页)

    进了大学的佩芳,学得很会睡觉了,早先总要同太阳争先起身,现在是任凭那胜利者向她骄笑,她都舍不得同那温暖的被窝告别。这天钟已敲过十点了,她还躺在床上看画报,画报上有许多交际明星的照片,看得佩芳舍不得丢开。画报另一页上,有两幅北京新年的照片。她想起这天是什么日子来了。她高兴的大声喊:

    “魂姊!魂姊!”

    魂影从间壁房里走了进来,边说边走到她床前:

    “醒了吗?十点多了,起来吧!我已做了许多事。”

    她在她脸上给了她一吻。

    “做了许多事,是些什么事呢?”

    魂影才觉得失言了。默默的不做声。

    她硬要问,魂影知道她的脾气,只好告诉她:

    “写了几封信,一封给爹,三弟一封,环珍一封,还给我俩的母亲写了一封。……”

    “就是这些吗?”

    “对了,……”

    佩芳已明白了其余的事。她不恨那事,她只觉得魂影那样吞吞吐吐的神情,使人生气。她的一团高兴,化为乌有了。她把被一套,蒙着头睡去了。

    魂影看到她生气,便去拉她,又向她分解:

    “是的,我还给心写了一封。你可以看的,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说信都收到了,因为人有病,所以都没回信。你看,别人已走了三星期,来了那末多信,未必我就一封信也不回吗?若是他怪我,那到不要紧,万一疑心上海出了什么意外,又赶回来,害他把别的事做坏了;我也是人,心里总该过意不去吧。因为怕你难过,才赶早起来写,现在你还是生气,教我怎么办呢?”魂影真说不出一肚皮的委屈,若是从前,她一定会哭起来了。近来她逐渐明白,哭也是枉然,哭又不会了事,所以无论什么事,总装住了,还赔着笑脸。

    佩芳听她唠唠叨叨,更生气,只想任性吵出来。她想,奇怪了,我又没有管着你什么,你还不是自由的人,写一百封信,也与我无关,为什么向我来诉苦?若不是有神经病,恐怕就是被鬼蛊住了。但佩芳也忍着,她知道吵也无益,吵起来,自己会说出更多可厌的话,而且又得……终离不掉叹息,眼泪……让楼下的史先生、史太太和兰去笑。娘姨们知道了,一定的,谁都只说她不好,以为真的是她要管朋友,不准朋友爱别人。若要分辩起来,又太丑,说是她还在这当中尽了许多力,谁信!她不答她,只把被更裹紧,表示她还有更多冤屈。

    “佩!你这样生我的气,何必呢!我可以把信扯去的。”

    “见你的鬼!关我什么事!你扯,你敢扯?你以为你扯了信,就可以到处去告人,说我压迫你了,是不是?真好笑!故意这样!我真不了解你近来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为我知道你写信给人,我就会难过;你怎么不知道,你故意骗我,故意陷我以罪,好像是我不准你写信,就不使我难过吗?你这样,真好,就算我得了个好朋友吧!”佩芳觉得有些话哽在喉头,眼泪涌了出来,她找手帕,却看见了丢在一边的画报,她更伤心了:

    “别人在今天,不知多快乐?只有我!……”

    魂影也哭了,她是少有不哭的。听到佩芳说今天,更哭得厉害,似乎是她太对不起佩芳了,惹她哭,于是她倒在床上一面哭,一面笑着哄她,哄她快乐。佩芳到底年轻,一看到别人在服小,又道歉,她就笑了。她答应她就起身,她要买一点东西来过年。

    一走下楼梯,娘姨便笑着说:“恭喜佩小姐,今天三十了呢。”

    “对了,过年啦,娘姨买点什么东西给我吃呀!”

    娘姨也笑,说一定要买的。因为娘姨一向就只爱她。

    她走到史先生房里,那两口子在下棋。问他们怎么过年,都不说。她再问时,两口子却打起来了。因为史先生下错了一着棋,要悔,太太不准,就扭到一团了。她帮史太太去抢棋子,把手抓红了,才抢到。史太太也不谢一声,又下棋去了。她又帮史先生走棋,史先生却不听她的,终于输了。她生气才又走上楼去换衣服。

    魂影不愿拂她意,也很高兴,换上衣服陪她出门去。

    楼下的兰,看到她们上街,也愿随着去玩。所以三个人都上街了。史太太追着说:“等一等吧,我也去呢。”她却笑得头仰起,抓着其余二人赶忙走了:“哼,得了!让他们爱人们做一块儿吧。我们小女孩却不愿同妇人走。”她还记得刚才下棋的事。

    兰笑着附和,说她也不欢喜妇人。

    佩芳不答她,只管叫洋车,她心里想:“谁听你的?我只听你成天叫史太太做姊姊,却从不听见你叫我一声妹妹的。你真以为我恨妇人吗?那就错了!若有女孩比妇人更讨厌时,我恨起来更甚。”

    她买的东西实在多,多得不好拿了,她却还嫌少;又恨东西太贵了,她不能全买;又恨自己的钱少,买不了许多。凡是同屋住的人,她都送了隆重的礼品,连娘姨们都送到了。她给魂影一支顶精致的笔,说是拿它来给爱人写信用。她给自己买了一本绸制日历,和一本日记簿,说是她要另外从头好好生活了。她买了许多点心和菜,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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