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第2/3页)

,从街口涌进了另一部铁车。推车的人,大声吼着。每一家的女仆、女主人,都慌忙从楼梯下的黑床上翻身起来了。一股浓烈的臭气升起,在高墙密屋之中,四处散发,百十个篾制的扫帚,百十个妇人拿在手上在木制的桶里面洗刷,不规则的“沙,沙”声,夹杂着水声使每一家的薄壁都为之震动。伊赛每一个清晨便为这有次序的倒马桶的闹声所扰醒,而且为此苦恼。

    车声渐渐远去,女人们又蜷上床去睡了,一切又很安静,只远远传来稀疏的汽车的嗽叭声。伊赛不能再睡去,天也大亮起来。她照例又想到那去远了的铁车,那车将推到什么地方?推到了,又将怎样呢?她又想起她曾看见,常常有那么一家人,一家男人女人都来推这个车,他们把一切生活都建筑在这上面,而且子子孙孙都如此推下去,不会感到疲倦。他们没有希望,希望就在这上面,他们没有梦想,梦想就在这上面。于是她望见了那群人的脸,污脏的,手也脏得怕人。女人呢,蓬散的髻子拖在颈后,袜子皱在脚背上,她们快步跑,她想着她们回到家了,没有一句有趣的话,而且眼光又粗蠢,又都用那脏的手吃饭,而且,而且就相搂着睡了。这种生活,她想来真可怕!她只想能在她们之中,加一点什么,使她们也知道她们是人,也该过一点人的生活。然而她又想,想到那许多穿着得很清洁的人,那蠢然的思想,那单纯的自私的欲望,又怎么能令人觉得那就是人的生活呢?谁都是那么一天一天的毫无意味,毫无用处的把时日送走!

    她把眼射到窗外去,这天是一个大好的晴天呢。她看见对门的玻窗上,反映出天空的云彩,她怅惘的把头又扭过来了。

    这都市使她厌憎,但当她仍然不能不居留在这里的时候,她希望有一种能使人蛰伏的天气,可以没有所感觉的终日闷处在房子里。她想到阴沉的冬天,窗帘垂得密密的,坐在炉前,为不十分炽烈的火烘着,身体疲倦了,神经麻木着,正适宜于将这自己所不喜欢的时间混去。但现在,天气太好了,天气好,只使她苦恼,她不能压制住自己不想到在一个天底下的另外许多使她神往的地方。

    她把被蒙着头,她愿意能睡着,但她又从被窝上想到其余的许多事。

    隔壁房子里的钟,地打了八点。

    八点了。在过去的十年中,她不是都在这时候,疯狂般的快乐着,手搭在朋友们的肩上,大家齐唱着,嚷着,踏进教室里去吗?远了,这已逝的幼年的欢乐!她很希望能再有一次,手围在别人肩上,所有的人都很天真的,狂乱的踏进另一块地方去,然而——,于是她更伤心了。

    一切的思想,一齐涌到她脑中来,她不能再躺着,她勇猛的起了床。街里,热闹起来了。许多小贩,连续的嚷叫着,有的是用铃子或铜锣来代替的。光那买旧东西的担子,她从声音上,就辨得出不在十个以下。每家的小孩,为了零星食物的诱惑,都在各家的后门口哭笑。有的小孩目的达到了,喜气洋洋;有的是不足,大声的闹着还要。

    娘姨走进来,为伊赛做一些零碎事。一张多么使人讨厌的脸哟!常常为这又蠢笨,又奸诈的一副表情,将她的异想的梦揉碎了。她除了忍气接受她给她的一些烦扰而外,是不能有所谓友谊存在的,无论她曾怎样想取悦于她,怎样想化除对方的非善意,然而结果,却更使她难过。她看着她那一双无感觉的眼光,柔声的请求她,她愿意自己做这些事。于是娘姨才咕哝着走了。

    在这间小房中,她至少来回走了三十趟,她不惮烦的做一些细小的事,她洗一个茶杯,必须两分钟;她在自己细致的行动中,却叹息自己缺少忍耐,别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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