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金受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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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象中的金受申 (第1/3页)

    我相信将会有人写写金受申。

    说“会有人写”,是因为近来有人开始注意他的学问和作品了,前边加个“将”字,是眼下还没听说谁想写他。解放后,金受申不算得志,一来是因为他个人的种种原因,发迹不起来;二来是他那套“学问”在前些年没人当成学问,不仅不当成学问,说多了还有怀念旧社会、为腐朽生活方式招魂之嫌。他的作品主要是在解放前发表的,解放后没写多少东西,熟悉情况的老人,大半和他一样作古了。新人想写,却了解得不够。

    我认识金受申是在解放之后,熟识,但没交情。

    北京饭店后身霞公府,西头有幢红色小楼,如今成了北京饭店的后勤部门,躲在高大漂亮的贵宾楼后边,显得又矮又旧,死鼻子塌眼,来往行人谁也不注意它。可在五十年代这门口还真热闹过一阵子,因为北京市文联和市府文化处都设在这儿,出出进进有不少名人。名人有两派,一派是解放区来的,如李伯钊、赵树理、马烽等等,刚从解放区进城,生气勃勃,风华正茂,是革命文化的主流,当然引人瞩目;另一派是北京原有的大家名流或刚从国外归来的文人学者,如老舍、梅兰芳,名高望重,根深位显,是团结统战的对象,格外受到尊重,坦白地说,有些后来被尊为“宗师”、“泰斗”的人物那时都还站不上最前排。出出入入,打头碰脸遇见名人是常事。有回我要出门办事,有个瘦溜溜的中年人挡住了路,那人正冲着传达室姓田的老头一个劲鞠躬,谦恭地说:“您辛苦,您多照应,您多捧……”刚说声“劳驾,让我过去,”那人回过脸来冲我也来一躬,笑着说:“我叫马连良,刚从外边回来,还不大懂咱们的新规矩,您多照应,您多捧,您……”我连忙还礼。门外头更热闹,一群年轻人正伸着脖子往文化处院里看,一打听才知道新凤霞刚走进门去,戏迷们要等着她出来时再看一眼,那时候谁会注意穿装打扮都像个摆卦摊的金受申?

    我跟金受申在一个单位工作也算有些年,没记得他换过行头,不论是冬天的干部服,还是夏天的白衬衣,都是又肥又大,袖子盖住手,裤脚掩着脚面,一年四季顶着个干部帽,大概从头上就没摘下来过,一手拄着根大拐棍,一手挎着个破书包,手中攥着条大手绢,他的手有残疾,还有一边走路一边拿手绢擦鼻子的习惯。

    金受申是老舍先生使了些劲才调到文联来的。闹不清那以前他干什么,好像是在小学教书,但也不一定,总之调来前他的处境不好,为什么不好?我既不知道也不想多嘴,只是老舍先生对他的关怀给我留下挺深印象,为调他来文联,老舍先生说了好几回:“这个人有用,现在他处境困难,咱们调来也算人尽其才,大伙儿都帮帮忙,都是动笔杆的……”

    金受申来了,先在《说说唱唱》,后在《北京文艺》,都是当一般的编辑,拄着拐棍按时上班,老老实实看稿退稿做一切分配他做的事,开会很少发言,平时我们聊天他也不大插嘴。那时我们年轻人正全心全意学**大哥,读小说读的是法捷耶夫、尼古拉耶娃,看电影看的是《幸福的生活》《攻克柏林》,我们说这些他插不上嘴。不过他能插嘴的事情他也不大插嘴,研究工作,给领导提意见他不说话,争等级,争待遇这类事他不掺和,人们也并不因此表扬他,人们不怎么注意他的存在,他也满足于不被人们注意,他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身上总带点儿酒味。早上就有,下午尤甚。

    可时间一长,就露出点儿他的面貌了。

    这年冬天我病了,高烧不退。那时候还没有公费医疗,我自己买些羚翘解毒丸,阿斯匹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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