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风

    竹风 (第3/3页)

上靖先生的《天平之甍》已是家喻户晓了。这次我见到水上勉先生,又给了我极深的印象。那天《朝日新闻》社请客,招待我们吃“涮牛肉”,水上勉和我隔着红铜火锅对面坐着,一下子谈起禅宗来。他眯起眼,无限甘美地向我讲述他去湖北访寻禅宗发源地的情形。他到了湖北黄梅,那里已是一片青山,数段断垣,有的地方连瓦砾也没留下,可是他恋恋不肯离去。忽然,远处响起了笛声,万寂之中,不绝如缕,他感受到了那种超脱的境界,似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他在山中拣了两粒枇杷子,小心地带回日本,一颗送给朋友,一颗自己种在庭园里。朋友那棵枇杷树长得很好。他那棵却没有破土发芽,他又到朋友那里要枝条来压种。他眼睛望着空中,憧憬着说:“我的窗外就要长起一棵黄梅的枇杷树了,啊,真幸福!”

    日本人民谦虚、好学,但又不生搬硬套,学来则按自己民族的特点加以发展改造。他们尊重历史传统,却又不拘泥、保守,而是广开眼界,兼收并蓄,只要“于我有利,就拿来为我所用”。这点,在长崎看得最清楚。因为长崎在锁国时代是唯一开放的口岸,所以那里留下来的遗迹最多,这里不仅有中国人建立的孔庙、佛寺,还有法国人建立的日本第一座教堂,荷兰人的“洋馆”、石板路。

    我尊重他们这种宽阔的胸怀和尊重历史原来面貌的客观态度,但我不完全赞成一些观点,我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一位日本朋友说:“我感谢你的坦率,从我的观点看,日本是个小国,面积只有中国国土的十六分之一,可是人口却是你们的十分之一,不敞开胸怀接受外国一切好的东西,怎么能挤进先进国的行列呢?”

    这话使我很有感触。在奈良,我们曾对市长先生说过:古时候日本以中国为师,进入近代以后,日本在许多方面走在中国前边了。民主革命时期,中国许多革命家是在日本受的启蒙教育、中国最早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是经由日本传进来的。在四个现代化进程中,中国要向日本学习的东西更多,现在轮到我们作学生了。

    市长说:“中国是母亲,日本是吃母亲的奶长大的,儿子有时会超过母亲,可母亲终究是母亲。”

    谦虚好学,这的确是日本人民在各方面取得长足进展的原因之一……

    话题仍回到“竹风”二字上来。长岗京人口不满七万,却是日中友好运动开展得最普及最热烈的地方之一。西园寺公一、清水正夫、秋冈家荣,都是此地日中友协的顾问。他们出版了一种日中友好期刊,取名就叫《竹风友好》,是以孟宗竹象征日中两国人民的友谊源远流长的。我认为把这两字用来形容日本人民,也很贴切,虚心、有节、挺拔、长绿……我以有这样的朋友为荣,愿意学习他们重友情、爱学习的好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