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怀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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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鲁番怀古 (第1/3页)

    关于吐鲁番,人们谈得够多了。它的葡萄和葡萄干,它的轻歌曼舞,它的全球之最的海拔低度,它的烧饼烤炉式的酷热干燥的气候……不说家喻户晓,总算是驰名中外。临去之前我已下了决心,不再写什么关于它的文章了。

    然而终于忍不住还是提起了笔。

    这“忍不住”开始于交河古城(就是大诗人岑参“饮马傍交河”的那个交河),在颓壁残垣之间,朋友随手拾起一只麻履送给我。麻经呈淡黄色,浅帮,高脸,后跟上有袢,是元以前的旧物。我把玩再三,为了尊重参观制度,临行时把它郑重地放到鼓楼残迹的台阶上。这地方没看守人员,我想过不多久就会被牧羊人或是游客丢弃。但我还是郑重地摆好,带着纷乱的心情离去。此后,在阿斯塔那墓群,在高昌古城,这心情一直萦绕在我心头。

    由吐鲁番县城去阿斯塔那墓地,途经火焰山下,读《西游记》,我很佩服吴先生的想象力。来到火焰山下,却又惊叹人的想象能力的可怜,怎么也赶不上造化的鬼斧神工。八百里火焰山一片赤红,山的皱褶逼似狂燃中的烈焰,在高温气流的折光下摇晃升腾。放眼望去,视界之内所有地面全是火红色,不见一个人,不见一棵草,不见一丝有生命的物质。我正在想,阿波罗的宇航员在月球上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可是汽车拐了个弯,尖叫着刹住,这就到了阿斯塔那墓群。古墓是在戈壁滩地下的,地表似乎没有封土。一共五十多个墓,我们只看了三五个。斜长的墓道,方形墓坑,有浓艳精美的壁画,有干尸。其它的主要出土物已经送走,展出在乌鲁木齐的展览馆。来此以前我看过。更以前,我在被驱出社会生活,蛰居在一间地震棚中时,读过关于这几个墓的发掘报告。因此,从这墓地到高昌古城,我一直沉迷在幻象中,置身在那个既远离了我们,又几乎是可见可触的世界里。

    高昌古城,好大啊!城墙大部完整,垛口整齐庄严,成片的住房,有些只是少了屋顶。街坊市巷,残迹宛然,寺庙中塔楼上,在一个龛里甚至还残留下一尊佛像。院落、官署、王宫的建筑,虽然只剩下了四壁,但格局依然清楚,不难想出身穿窄袖襦衫,长裙曳地,眉贴花钿的唐女当炉卖酒的景象。这门前应拥挤着蓄短髭,着皮靴的武士。官署前来往的是头戴乌纱,着对襟宽袖褥衫,下着白裙的官员。骑马匆匆而来的胡商,应是头戴尖顶卷沿毡帽,帽两侧绣出菱形图案,深目高鼻,大胡子卷在项下。若逢上吉日庙中作法事,香烟缭绕,唱佛号之声是要响遍全城的。

    这景象我不是想到的,而是“看”到的,我看了阿斯塔那墓出土的众多木俑,木俑中甚至有一个剧团,几个丑角的面部表情,使我们想起肖长华、芝麻官和川戏的名丑们。几个扮小生的演员,官帽后边露出发髻,证明越剧中女演员扮小生在中国不是独创,竟是千年前的老惯例了。

    在千年之前,这片火洲之上能有如此繁荣昌盛,文化发达的景象,是我们的祖先经过血与汗的搏斗争来的。斗争的关键就是要统一还是要割据,要团结还是要分裂。

    这些木俑,出自阿斯塔那二百零六号墓室,这墓的主人名叫张雄,是个在历史上应当用笔大书的人物,可惜至今除了几个考古学家外,别人还没大注意他。

    翻开地图看一看,人们就会发现吐鲁番的地理位置,正处在丝绸之路东半,河西走廊的西口外。从长安出发,不论走北路去乌鲁木齐、伊犁,奔里海;还是过了哈密往南折去楼兰、龟兹,西往波斯,以致南穿塔里木沙漠奔印度,这八百里火洲都是必经之地。所以不论玄奘也好,岑参也好,以及后来发配伊犁的林则徐也好,都在吐鲁番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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