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鲜血的洗礼

    第三章 鲜血的洗礼 (第2/3页)

下仍不屈服,支撑着流血的身子,向冲上来的兵放着枪,还一口一个“**日的”大骂毕洪恩。在怒骂声中,边义夫亲眼见着霞姑被身前身后的排枪打飞起来,“轰然”一声,仰面跌落在距正厅大门不到三步远的地方,手中的快枪,一支仍在手上攥着,一支落到了边义夫身边。一时间,边义夫忘了怕,流着泪把霞姑落到手边的快枪一把抓过来,摇摇晃晃往起站,一站起来就挥着枪喊,“住手!都……都给我住手!你们……你们竟敢杀霞姑奶奶……”就自由地喊了这几句,几个兵便夺过他的枪,把他扭住了,打他,踢他,还说要干掉他。一个凶恶的矮子真把枪口抵住了他脑门。

    这时,毕洪恩不知从西院还是从哪里,疾疾过来了,让兵们把边义夫放开,对边义夫说,“边督府,你得原谅呀,我和钱中玉这么做是不得已的……”边义夫气得结结巴巴,“啥……啥不得已?你……你们这是谋反兵变!”毕洪恩平和地笑着,“不是谋反,也不是兵变,我这是剿匪嘛!”边义夫硬起脖子,“那好,就把老子也一起剿了吧!”毕洪恩正色道,“这是啥话?你边督府是革命党,主张革命,不是匪嘛。”边义夫浑身发抖,“你毕洪恩还……还有脸说啥革命党、革命,革命党和革命,今日……今日都被你……你们丧送了!丧送了!”毕洪恩仍是和气地笑着,“不对喽,革命才开始哩!我和钱中玉还有本城商会的绅耆们都认为,剿匪正是革命的开始!不剿匪,民心浮动,市面混乱,还侈谈什么革命!边督府我问你,古往今来的哪朝官府不剿匪呀?”

    边义夫知道大势已去,再和毕洪恩说下去也是多余,又怕毕洪恩和钱中玉下自己的毒手,便要找王三顺一起回去。找了好半天,才在西院的一日大水缸里把避难的王三顺找到了。毕洪恩却不许他们走,说是今夜城里不太平,还是住在这里安全些。后来才知道,毕府这边下手时,城里城外也同时下手了。霞姑留在城里的一个营,原是死去的白天河的人,对霞姑少些忠心,钱中玉那营的弟兄一开火,当家的弟兄立马打了白旗归顺了钱中玉。而城外炮台山上钱中玉的第十团和支持剿匪的六县红枪会暗中联合,认真与炮台镇上霞姑的第九团打了一仗。第十团从炮台山上往下打,六县红枪会从三面往里围,一夜间打死打伤第九团弟兄近八百人一一有三百多号弟兄是被俘后在炮台山下集体活埋的。事过多年后,仍有目睹此次活埋者言之唏嘘,称这次大活埋为“惨绝人寰”。红枪会的火器不足,几个结合部都有缺口,才让霞姑团下的弟兄逃出了一部分。这一部分约有四百多人,已无了首领,可又不敢各自回家,便轻车熟路奔了桃花山老营。

    天大亮后,城里城外的枪声都息了,霞姑的第九团已不复存在,毕洪恩和钱中玉才一起见了边义夫。甥舅二人再不叫边督府了,早先恭顺的模样也不见了,且一唱一和说边义夫不能带兵做旅长,也不能做这督府。说罢,钱中玉一声令下,一伙兵便保卫着边义夫去了督府衙门,当场缴了边义夫督府和旅长的关防印信。其后,兵们又保卫着边义夫回到毕府,向毕洪恩和钱中玉复命。再进毕府时,毕府门前已出现了挥刀持枪的武装“请愿团”,武装“请愿团”的汉子们不断向天上放枪,反反复复呼着两个单调且响亮的口号:“姓边的滚蛋!”“毕大人回来!”“姓边的滚蛋!”“毕大人回来……”

    毕洪恩表面矜持着,内心却很得意,在武装请愿团的正义呼声中,对木呆呆的边义夫娓娓谈论起了“民意不可辱”的道理。继而,便在门外“民意”和屋里钱中玉团长的双重拥戴下成了新洪第二任督府,而钱中玉则在毕督府的提携下升了旅长。新上任的督府大人和旅长大人都还是大度的,没有追究边义夫往日通匪的罪过,也无意让边义夫立即滚蛋,都很坚定地表示,不论本城“民意”如何反对,也不能让边义夫真就此滚掉。并说,边义夫终是做过几日革命党,虽说早先通过匪,昨夜实际上也算帮助剿了匪,名分仍是要给的,实惠也仍是要给的。毕督府当场委任边义夫为督府委员兼即将开张的新洪花捐局会办,专司执行民国政府颁布的“剪辫令”和向全城妓院收取捐税两大事宜。毕督府勉励边义夫忠心奉事,好好去剪辫子、管**。

    没容毕督府和钱旅长二位大人分派训导完毕,吃了一夜惊吓,又受了一夜闷气的边义夫,精神和肉体爆发了总崩溃,再也坚持不住了,坐在椅子上身子一歪,昏厥过去……

    从昏昏沉沉中醒转来已是两日之后了。睁开眼时仍痴呆得很,闹不清新洪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置身之处眼生得很,光线暗暗的,让边义夫既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可以肯定,这里已经不是督府衙门了,衙门里的卧房比这儿大得多,也干净得多,房里断没有这等刺鼻的霉味和劣质烟叶的怪味。坐起来再看时,才看到了唯一眼熟的东西,却是自己前侍卫副官王三顺。王三顺正坐在窗下打盹,椅背上挂着把带套的短枪,身边还有个蓝花布的大包袱。边义夫坐起来时,破木床响了一下,把王三顺惊醒了,王三顺立马去摸枪,待得发现没有刺客,却是主子醒来了,才舒了气,把枪又放下了。

    边义夫这才明白,在他落难时,督府衙门那么多侍卫中,只王三顺一直追随着他,侍卫着他,心里一热,吃的那惊吓和闷气都及时记起了,再顾不了啥督府兼主子的架子,赤脚跳下床,搂住王三顺呜呜哭了起来,哭出了大把大把的清鼻涕。王三顺说,“边爷,你哭啥呀?”边义夫抹着清鼻涕,挂着满脸的泪水,“我哭我自己!三顺,我……我被那帮王八蛋耍了,现今儿,我……我不是督府,也……也不是少将旅长了,我……我又只有一个老弟你了……”王三顺也很难过,“边爷,你可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也想哭哩!”然而,王三顺却没哭,又劝边义夫,“边爷,你想呀,前夜死了多少人呀,连霞姑奶奶和李二爷都死了,咱却没死,我看比他娘啥都好!边爷你说呢?”边义夫啥也说不出。王三顺无意中提到霞姑,勾起了他深刻的痛悔。霞姑的面孔便在眼前晃,像是仍活着,极真切地和他说话哩!又恍惚记起,霞姑被排枪打飞前也骂了他,只骂了半句,“**?的边……”边什么?不知道。反正不会再是“边哥”了。霞姑和他好了这么多年,就是光复后气他做了督府,也还诚心诚意帮他,他却把她害了。不是因为想帮他,霞姑决不会同意把团下人马开到城外,也决不会带着两颗人头作礼物,去赴毕洪恩的鸿门宴。不过,霞姑终是误会了他,把那时的他想得太坏了。其实,那时的他不是太坏了,反却是太好了,太善了,才眼睁睁地上了毕洪恩和钱中玉的当。这霞姑搭上性命换来的教训值得让他记一辈子!也真就记了一辈子。嗣后,边义夫再没吃过这等善良无知的大亏。用对手的话说,“这位三炮将军狡诈得像一只闻风即溜的花狐狸。”而边义夫为对手设了三次鸿门宴,则又是极成功的,三次除了三个隐患,在重要关头改变了历史。这是霞姑留给边义夫的宝贵遗产,也是霞姑对边义夫一生事业中最大的帮助,没有民国初年毕府鸿门宴上一个女丈夫的血,也就没有边义夫后来一次次成功的躲避和成功的进击……

    当时,边义夫不是“狡诈的花狐狸”。为霞姑痛哭了一番后,边义夫还没想到要逃,更没想到毕洪恩和钱中玉反悔之后,会派人来追杀他。虽说心里知道不做督府和旅长,而去做毕洪恩手下的督府委员和花捐局会办是受辱,却仍想去做。做官有权势,有威风,还有人奉承,实是太诱人了,没做过官不知道,只要做上了,还真就割舍不下。于是,边义夫收起对霞姑的追思,红着眼圈对王三顺说,“三顺,咱也不能在这里久呆,过去的事咱……咱得把它忘了。明日……明日咱还得去督府衙门找毕洪恩和钱中玉,办妥正式的文书,到花捐局上任。”王三顺一听就急了,“我的个边爷,你那督府和旅长都被人家搞掉了,霞姑、李二爷又死了,这花捐局的会办还做得牢啊?”边义夫说,“牢不牢我不管,反正现在总得做,好歹也是个肥缺。”王三顺见边义夫还执迷不误,叹着气劝道,“边爷呀,若是没有毕府那一出戏,你和霞姑奶奶又没那么深的关系,你不做这花捐局会办,我也会劝你做,谁不知道这是肥缺呀?既能抓银子,又能操**。可如今这样子,你敢放心去做么?就不怕毕洪恩、钱中玉翻脸杀你么?”边义夫说,“要杀我,他们在毕府就杀了,不会拖到现在。”王三顺叫道,“你以为人家在毕府不想杀你么?只是没杀成罢了!边爷,你不想想,人家若不想杀你,为啥下手前不和你透个风?”边义夫说,“那是怕我会去和霞姑、李二爷他们说。”王三顺无可奈何,“这么说,边爷你是真要做那管辫子和**的委员了?”边义夫点点头,“我就要去做做看,反正总比回家当草民好,是官就大于民,我算知道了……”边义夫说这话时是中午。到晚上,当客栈卧房里突然飞进几颗子弹,打碎了桌上的一面镜子和两个花瓶之后,边义夫的主张才改了,再不提做委员兼花捐局会办的话了,连夜和王三顺一起从老北门逃出了城。

    出了城,奔波半夜,到得桃花集与桃花山的叉路口上,两人才在路边的田埂上坐下来歇脚。歇脚的当儿,边义夫和王三顺主人又迟疑了,不知下一步该奔哪去。原说要回桃花集老家的,可眼见着桃花集就在面前,两人的心里偏又怯了。主子和奴才又相互瞒着,并不明说。这夜,星斗满天,闪闪烁烁,像凭空罩下了一张硕大无朋的网。一弯上弦月遥远且朦胧,仿佛网上撕开的一个小子。夜幕下的旷野一派死寂,没有一丝儿活气,只有相依着坐在一起的边义夫和王三顺,以各自的喘息证明着自己和对方的存在。歇了好半天,边义夫才又“考”起了王三顺,极力镇定着道,“三顺呀,落到这一步了,我现在倒真要考你一考了:咱面前现在有两条路,进山或是回家,三顺,你说咱走哪条呢?”王三顺无精打彩地道,“边爷,我说不准,我听你的。”边义夫痛苦地看着天上那黑幕大网,想了好半天,才最后下了决心,“就就回家吧!”还找了个很好的理由,“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齐家总……一总是第一位的嘛!”

    李太夫人看到蟊贼儿子革命一场落到这步田地,回来齐家了,再无一句责骂与抱怨。老夫人像变了个人似的,一连两天任啥没说,只听边义夫和王三顺倒肚里的苦水,且不插言,最多只是点点头或摇摇头。生活上,李太夫人让家人把边义夫和王三顺都照应得很好,还好声好气地和边义夫商量着,给小孙子起了名字。根据边家“礼义济世,家道遐昌”的班辈排下来,小孙子该是济字辈的,便由边义夫做主,李太夫人恩准,取了正式的官名:边济国,字,荣昌。李太夫人这番举止让边义夫和王三顺都很意外,也都很感动,主仆二人一致认为,老太太实是太宽厚了。因着李太夫人的这份宽厚,边义夫和王三顺就都收了心,只当以前是做了场大头梦,打算着就此洗手,呆在家里好好过自己庶民百姓的小子,甚至还商量好了再到尼姑庵爬一回墙头。

    不料,到得第三天傍晚,李太夫人却把边义夫和王三顺一起传到二进院自己房里,对边义夫和王三顺说,“你们主仆俩歇也歇够了,该说的也说完了,现在得走了。”边义夫觉得很突然,“娘,你……你让我们到哪去?你知道的,我……我啥也没。瞒你,毕……毕洪恩和钱中玉要……要杀我呀!他们已杀了那么多人,把霞姑奶奶都杀了,还……还活埋了几百口子!他们……他们让我当花捐局会办是假,想杀我才……才是真……”王三顺也说,“老夫人,边爷难哪!实是不能再回新洪城了。”李太夫人道,“我并没叫你们回新洪城,只叫你们走。你们当初不听我的劝阻,非要做革命蟊贼,如今闹到这步田地,想做顺民也做不成了!现在,你们的毕大人和钱旅长要杀你们,日后灭了革命党,大清圣上重坐龙庭也要杀你们。你们得清楚:从伙同霞姑那个女强盗攻城的那日起,你们都没退路了。”前途被母亲道破后才知道,竟是如此暗淡。边义夫面额上渗出了汗,脸也白了。李太夫人继续说,“义夫,你不要怪娘心狠,你既已参与谋反,为大义娘不能留你;谋反后又落得这么个被人追杀的结局,为娘的就更不能留你了。不留你,正是娘出于私情为你着想,你呆在家里必是死路一条,出去了,没准倒还有一线生机……”

    边义夫抹着脑门上的冷汗,讷讷问母亲,“可……可我还能去哪呢?”李太夫人说,“进桃花山。我替你想了两天两夜,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条道了。你和三顺不说了么?九团还有四百口子弟兄逃到了桃花山。你和三顺得去找他们,得靠他们的力,和毕洪恩、钱中玉这两个乱臣贼子拼到底!”这更让边义夫吃惊,他再没想到,素常对桃花山里的强盗恨之入骨的母亲,会主动提出让他和王三顺进山投靠匪贼,便以为母亲是捉弄他和王三顺,“娘,你要是气我,就打我两巴掌也好,只是别再这么挖苦我了。”李太夫人摇摇头,“都到这份上了,娘还有挖苦你的心思么?娘的秉性你是知道的,素常不惹事,碰上事不怕事。和当年你那不争气的爹正相反。我看你呀,一点不像我这个为娘的,倒活脱像你爹。正是个没事一身胆,逢事面团团的东西!”王三顺插言道,“老夫人,也不好这般说哩!我边爷还算是有点胆的,攻城那日,老北门没人敢下令开炮,就边爷下了令,连开三炮,才有了革命的成功。”李太夫人定定地看着边义夫,“义夫,只要你还有胆就好。你不是做过反贼的督府兼旅长么?那就以督府的名,把山里的弟兄编起来,再下一次令,再轰一次城,再连开三炮,把姓毕的和姓钱的这甥舅俩轰出去!别坐等着他们来杀你们,剿你们!我再说一遍:你们别做那退隐山野的大头梦了!你们既上了贼船,最好的结局便是去做窃国大盗!窃珠者贼,窃国者侯,古人早就说过的!”母亲无意中说出的窃国大盗一语,让边义夫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尽管边义夫知道,忠***的母亲并不是真想让他去做“窃国大盗”可他却由这句话看到了暗淡前程中的一线光明,看到了一个男子汉轰轰烈烈活上一世的最高目标。当夜,边义夫倒在火炕上吸了两钱大烟,又和王三顺商量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再进桃花山!向山中的弟兄宣布:毕洪恩和钱中玉是谋反兵变,他要以督府兼省军第三旅旅长的名义,亲率第九团的弟兄们去讨伐。他还可以到省城寻求大都督黄胡子和刘建时师长的支持,他能活动的天地大着呢!想得浑身燥热,边义夫等不得第二天天亮了,拉着王三顺,收拾东西要连夜走。李太夫人也不拦,边郁氏抱着儿子,拖着大小姐、二小姐在一旁哭,李太夫人反而好言好语劝。

    行前,李太夫人拿出家里仅有的九百两现银,分做两包,用一层层布包好了,交给边义夫和王三顺,要边义夫和王三顺用它做招兵买马的花费。边义夫心头一热,噙着泪跪下来给母亲磕了头。王三顺放声哭着,也跪下给李太夫人磕头。李太夫人看着跪在一起的边义夫和王三顺,叹着气说,“你们二人从小在一起长大,虽道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下人,却是天生的一对孽障;这次谋反又一起共过患难,今日我老太太作主,你们就拜个金兰兄弟吧!日后出门在外,再没啥主子下人了,就兄弟相称,相沐以助吧!”边义夫和王三顺挂着满面泪水,依着李太夫人的心愿,点烛熏香,结拜了金兰。而后,王三顺从牲口棚里牵出家里仅有的两匹马,给马备了鞍,一人一匹,牵出了边府大门。主,“人在上马石前上马时,李太夫人又说话了,要边义夫等一下。边义夫重回到母亲面前,问母亲还有啥吩咐?母亲把泪水涟涟的边郁氏和大小姐、二小姐都叫了过来,让她们一起给边义夫磕头。大小姐不干,说是自己老子是去做强盗,她不给强盗下跪。李太夫人厉声说,”就算去做强盗,他也是你爹!“大小姐这才很委屈地给自己老子磕了头。边义夫心酸得很,自知此次进山不比上次,有一场民族革命可指望,这次确是逃亡,啥时能回来,甚或能不能回来都说不准了。心里头一回对母亲和妻女生出了愧疚之情,腿一软,又在母亲和边郁氏面前跪下了,泣不成声说,”娘,你们多保重,至今往后,你们就当……就当我死了吧!言毕,再不敢流连,走到上马石旁,急忙上马走了。

    望着儿子和王三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李太夫人先是塑像一般在门口的台阶上立着,默默地落泪。后来,就撑不住了,身子一软,倚着门框呜呜哭出了声,并于哭声中一口一个“孽障”的骂。“孽障”当夜还在梦中,一副小淘气的样子,躺在她怀里笑,躺在请来的奶娘怀里向她笑,还追着满院的小鸡小鸭笑。丰富多姿的笑却被一阵马蹄声踏飞了。天刚放亮,桃花集就被新任旅长钱中玉派来的马队围了。马队的营长不说是来抓边义夫,只说是奉毕督府和钱旅长的令,来请边义夫到城里走一趟。对李太夫人,营长也很客气,说是毕督府和钱旅长都知道老夫人是义民节妇,实属风世楷模,正拟呈文省上,造册具书证明,按例褒扬。李太夫人不听这些废话,只问,“你们毕督府和钱旅长找这孽障干啥?”马队营长说,“边爷仍是督府委员兼花捐局会办,毕督府要请边爷上任视事呢!”李太夫人淡然一笑,“去回禀你们毕督府,就说这孽障永远不会上任视事了!”马队营长急问,“边爷既不上任视事,如今又在哪里?”李太夫人仰脸看着灰白的天空,“具体在哪呢,我也闹不清,只听说现在正整兵备武准备讨逆哩!也不知那逆是谁?反正这孽障从小就不是饶人的碴,你们回去传个话给你们毕督府和钱旅长,让他们小心了就是!”

    兵变之夜抑或是剿匪之夜骤响的枪声,被许多遗老遗少们认定为成功的复辟。一时间传言四起,道是毕洪恩和钱中玉皆是有良心的大清忠臣,虽置身乱流仍念念不忘皇上浩荡圣恩,择机灭杀了新洪城中的反贼乱党,即将奉密旨发兵勤王。又道是反贼之督府边义夫惶惶不可终日,日前已被其母——深明大义的义民节妇李太夫人亲自擒拿归案,押在牢狱,只等毕大人和钱大人发兵勤王之日便开刀祭旗。遗老遗少们盘在头上的辫子公然落下了,大清的龙旗赫然出现在新洪街头。宣统恩科进士秦时颂更大天白日闯到督府衙门,见了毕洪恩跪倒便拜,光亮的额头在地上磕出了血。秦时颂涕泪俱下,把毕洪恩称做文天祥第二。毕洪恩便十二分的惭愧起来,觉得自己实是下作,竟在起乱之时服膺了匪类,而没去做文天祥。

    毕洪恩眼噙热泪,扶起秦时颂,感叹说,“兄台呀,你才真是文天祥哩!”秦时颂说,“毕大人,我们都要做文天祥,都要有气节,宁死不事二主,宁死不为二臣!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民国?呸,什么东西!泱泱一个大中国没有皇上怎么成?还不乱了套!别处不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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