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道不同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道不同 (第3/3页)

出去,没有吩咐不必进来。”

    主帅有命,众将自不敢怠慢,当下轰然唱诺而退,更在经行雪棠身边之际,人人抱拳道声先生。

    不多时,偌大帐中便已只剩二人。双方四目相交,却又皆在各自眼中看出良多异样微妙。

    “我已命全军后撤二十里,以防敌军夜间袭营。怎么?莫非是先生觉如此依旧难策万全?”

    俄顷,终是宗弼意味深长,率先开口,而后徐徐在帅案前方坐定。

    雪棠沉声道:“方才我于营中,见孙二虎带着本部人马,在周遭附近抓来许多无辜百姓,故特来此请问殿下。”

    “这究竟是他自己擅作主张,还是实则另有旁人指使?”

    面对这番咄咄逼问,宗弼却只付之一笑。信手自桌上拾起一卷书来,待徐徐翻看数页,这才不紧不慢,重新抬起双眼。

    “自作主张怎样?受人指使又怎样?先生忙碌一天,不如尽早回去歇息。”

    “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雪棠声色俱厉,终于忍无可忍。右手愤然戟指,浑与平日判若两人。

    “你之所以命那姓孙的将百姓掳来,无外乎是想在将来攻城之时将他们驱赶在军阵前方,好教城中之人投鼠忌器,不忍再行反抗!”

    宗弼面容冷峻,见心思业已遭人戳破,索性便不再隐瞒。轻轻将手中书卷撂下,漫不经心,缓缓说道:“那位顾少侠既自诩为国为民,我倒确想看看,他是否能对这些百姓下得去手。”

    言讫,他又冷冷一笑,不无深意道:“在宗弼印象之中,先生素来行事老成,杀伐果断。怎的如今却几次三番大发慈悲心肠?非但要将往城中所投毒药换作不足致死,更忽然跑到这里,为区区一件小事大发雷霆。”

    “区区小事?”

    雪棠怒极反笑,周遭虽不乏有爝火噼啪,热浪熊熊,却依旧觉浑身上下寒意刺骨,不由蓦地直打冷战。

    “昔日我助你所杀之人,或为王侯贵胄,或为江湖枭雄,个个追名逐利,原就死不足惜。”

    “可外面这些寻常百姓何其无辜?为何要被你绑上战场,最终连尸骨也不得保全?”

    见宗弼依旧神情冷漠,雪棠遂怒气冲冲走上前来,两条手臂愤而一扬,将那帅案整个猝然掀翻。各式器物哗啦啦狼藉遍地,同样令宗弼勃然变了脸色。

    “人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看来那位青城山主在你心里的分量,倒也果真可说极重!”

    他眼中喷薄异光,更似万千无形利刃攒刺激射,端的令人不敢直视。

    “我只是好奇,为何你的温情可以使向一个死人,可以使向那姓文的丫头。却独独不可使向与我!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要频频助我,终于走到如今这副光景!”

    雪棠面容惨淡,但感眼前懵懵发黑。良久才嗫嚅嘴唇,喃喃说道:“我所以追随殿下,是因殿下龙章凤姿,确为一代人杰。况你完颜家起于山林微末,渔猎草莽。原该更加体察下情,视民如子。独不想……”

    她口内一顿,并未把话说完。又过俄顷,雪棠忽神色稍黯,涩然将眼帘低垂,近乎苦苦哀求道。

    “我曾答允鸢儿,绝不误伤百姓一人。万望殿下谅此情怀,勿要令我食言而肥。”

    宗弼心头一懔,可转而念及胸中大计,还是狠下一副心肠,只教她暂且回去,其余之事则皆不必多管。

    “如此……殿下是无论如何亦不肯答允?”

    雪棠脸如死灰,仍忍不住做最后努力。待自宗弼处得于肯定答复,这才怔怔一阵发笑,肃然又对其敛衽为礼,沉声开了口道。

    “既然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如就此各自珍重。雪棠诚惶诚恐,当祝殿下马到成功,一展毕生宏图大略。”

    “先生要去何处!”

    宗弼神色稍异,见雪棠扭头便走,心中难免当真有些起急。下意识欲待起身阻拦,可思来想去终又纹丝未动。

    “殿下既不肯收回成命,我自有方法教这些人化险为夷,免受来日刀兵之苦。”

    她的声音虽不甚高,但已足以令宗弼将每一字全都听得清楚真切。遂目蕴寒光,危言恫吓道:“在这军营当中,我自可保先生周全无恙。可你一旦走出了这辕门,想要前往江夏……”

    “外面夜黑风高,先生不妨先扪心自问,看自己能否活着走完这二十里的山路!”

    如今宗弼图穷匕见,更教雪棠只觉无比心寒。转过身来与他四目相对,眉宇间不失平日睥睨傲然。

    “雪棠手无缚鸡之力,殿下若想杀我,何须等到我走后再行动手?”

    她嘴角一咧,脸上泛起丝轻蔑冷笑。一语甫歇,当即踏步流星出得门去,只将宗弼独自留在帐中。

    寒夜未央,料峭袭人。

    帅帐之内,众多慕贤馆人列站左右,见宗弼始终阴沉着脸不发一言,不由皆在心中暗自嘀咕开来。

    俄顷,辛丽华从人群里闪身而出,遥对宗弼恭行一礼,口中莺莺燕燕。

    “殿下急唤我等前来,不知究竟有何吩咐?”

    “夤夜传召,自有紧急要务。”

    宗弼语气冰冷,跟前摇曳烛炬将他整张脸膛照作发亮,端的更显不怒自威。

    “雪棠先生里通敌国,已星夜叛逃前往江夏。我想请诸位即刻动身追赶,将她项上人头带回营中。”

    此话既出,顿教在场人人无不大惊。彼此间面面相觑,显然全都难以置信。

    约莫片刻,寥一刀才讪讪踏上前来,以手骚头,茫然不解道:“我说殿下,咱先生不从来都是您的左膀右臂。这好端端的……又怎会突然叛逃去了什么敌国?”

    “诸位只管用心办事,其余则不必多问!”

    宗弼所言,掷地有声。饶是寥一刀数十年来纵横江湖,竟也被他寥寥数语震慑得噤若寒蝉,只觉脊背嗖嗖发凉。

    宗弼看在眼里,心下愈添鄙夷。举目扫视环顾,声如寒铁,缓缓续道:“无论何人得其头颅,我自当加以重赏,上表朝廷为他……”

    “殿下!”

    这声音恰如磁石,将周遭无数刀剑似的目光吸引而来,更将自己化作众矢之的。

    文鸢嘴唇微微发干,只觉身边众人无不不怀好意,几欲将自己生生撕作粉碎。可转而念及雪棠安危,终于银牙轻咬,盈盈拜倒在宗弼面前。

    “请殿下命我独自前去追赶。”

    “你?”

    宗弼脸色微妙,森然朝她望过一眼,又将双手缓缓放在帅案之上。

    “在场诸位皆对本朝忠心耿耿。可我唯独却只对你一人存疑。”

    “又换言之……你该如何教我相信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