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睚呲
第四章 睚呲 (第3/3页)
多语,便也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只要兄台别嫌我年纪轻,又没读过几本书、起的名字没文化,就成!”
涂山氏听完果真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睚呲放下酒缸,在山头上来回踱着步,细细地回忆着刚才听到那首诗,用尽毕生的文化水平在努力思考着: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相见,语,依依......今日我留兄台不成,相见、相别竟都依依不舍。如此,便叫做‘依依’,如何?”
涂山氏一怔,心想自己孩儿尚未出世,青丘族中情况复杂,自己又与外人结亲,保不住日后真的有与骨肉分离的那一天:“不忍分离,不忍分离,那便唤她‘依依’吧。”他心头一惊,恐怕日后一语成谶。与睚呲又喝了三回酒,心事重重地离去了。
大荒的四季轮回了百次,大荒的土地被战火侵袭了近万里,这场战争终于在武王即位后渐渐平息下去。从几百几千个战场里走过来的睚呲,忘记了当初建功立业的豪情,不知道是站在哪次战场的遗骸上,他看着早已分不清敌我的献血白骨忽然就不知道战争的意义在何处了:
商周的士兵需要守护,替纣出征的将士也有家人在故土等候,然而他们,此时全都化作血淋淋的残躯,留在不知名的异乡。看多了白骨,见多了人心,便觉得功名也不过如此,最后他竟与武王不辞而别,寻山探水去了。
等再次路过泗水时,他想起了当初青丘的那位故人,然而走遍方圆百里的丘陵,也不见青丘国土,不闻涂山氏族。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由于受不了硝烟连绵处处生灵涂炭的惨状,青丘已经举国隐匿世外,主动退出大荒版图了。
有一天睚呲敲破了一位老山神的庙门,才听他小声地说,当年从青丘里,逃出一位涂山家的白狐,自断八尾以绝命之势求青丘放他一条生路,为的就是同外邦的女子在一起,看那夫人当初,孩子都快落地了,还得背着只剩一口气的丈夫离开。
一定是他!睚呲终于明白当初涂山氏脸上阴愁不定的原因了,他的妻子竟然是外族女子——要知道青丘的涂山家族,为了稳定自己九尾的高贵血脉,有世人皆知的严格血统联姻制度。
难怪他会担心自己的命运,睚呲急急地追问:“他们去哪儿了?”
“在下从未离开此山,以后的事真的无从知晓了。”山神回答。
辽辽四海,茫茫大荒,即使有心,也无力寻遍每个角落。
但也许睚呲真是与那涂山氏有一段尚未断灭的缘分,后来他走到白帝曾居住过的江水城,在和土地公喝酒的时候,又从老头儿那听到了一件轶事:传闻上代江水城城主一表人才,治下有方,他娶的是老城主的女儿玄鸟氏,夫妻非常和睦。男方气宇轩昂,女方国色天香,在当时可算得上一段神仙眷侣。
可是不知怎的,有一年两人从北方回来之后——据说是从青丘而来——城主便一病不起,夫人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汤药不离,饶是如此,城主愣是没撑到孩子长大,小几百年之后便离去。可怜那玄鸟氏整日以泪洗面,勉强撑到小娃娃百岁生日之后就追随她父亲去了。
江水城是五帝中的白帝所建,城中大小贵族也算得上是神族后裔,是以长到百岁时,仍是孩童模样也并不奇怪。
“那他们的孩子呢?可是叫涂山依依?”睚呲问。
“涂山?不是。不过那女娃确实叫‘依依’,玄鸟依依。”子随母姓,在当时也是令人惊叹过一番的。
“玄鸟依依?”睚呲在心里思量了一番:从青丘出逃,隐姓埋名自然是必须的了。想起当初诺言,他拽着土地公的手问道:“她人呢?她总还在吧?”
土地公摇晃着早已喝得通红的脑袋,唏嘘着:“要说这家人不知是不是得罪了天上的司命,命运艰难得很呐。那小姑娘后来有一天偷偷地溜出家门玩耍,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可怜呐可怜。找也找不到......找也,找不到......”土地公竟然醉晕了过去。
纵然睚呲是龙之二子,仙家正宗,百兽之长,无奈多方打听寻遍大荒,也没有一丝玄鸟依依的消息。年复一年地无果,于是便也渐渐放弃,将更多的时间打发在崆峒山里。
回忆至此,急急西奔的睚呲,终于降落在了寸草不生的白岐山上。
“这大概是祸斗的杰作吧。”他看着脚下的焦土。闭上眼睛,凝神引出追踪术,找寻涂山狐狸的气息。
如此,便一路南下,如此,便终于看到了倒在石滩上的白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