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劳作
第三章·劳作 (第3/3页)
材质就比较坚硬,分量也重,质量自然好很多。木犁的刀片比较小,吃土较浅,而犁铧的刀片又宽又大,吃土较深,耕的地自然熟一些。
那个秋天的凌晨,和往常一样,祖父他们赶着那头驴子去种小麦,天还是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大门口的那个路灯有一点微弱的光亮。门口出来是一条狭长的小巷子,巷子尽头有一棵大柳树,柳树下面是悬崖。可能是驴子的眼睛被路灯迷惑了,让它误以为前面还有路,结果走出巷子一脚踏空就掉下悬崖摔死了。我们家养了十几年的伙伴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可怜可悲可叹啊!或许是它老了应该休息了,去了它该去的地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晚上睡觉要盖厚被子,不然很容易着凉。农村都是纯土坯垒建起来的房子,房屋本身空间很大,加上房子都在大山里面,海拔高,气温低,所以房子里面很冷清。一般上房的后背高度要六米左右,前檐也有三米多高。而侧屋的后背就稍低一点,大概有五米左右。盖房子的那些土坯都是我祖父他们弟兄三个一脚一脚用土坯机踩踏出来的,父亲十几岁的时候,祖父就和二祖父三祖父他们分家了。祖父留在了老院子,二祖父在我们老院子的旁边重新打地基盖了一院房子,三祖父则搬到了我们村的正中央,距离我们老院子有一里路的距离。土坯机一般都放在圆盘石磨上面,泥土用水浇湿但不能太稀,然后在土坯机底部洒一点炕灰或者炉灰,防止土坯粘到底下的石磨上,也是为了土坯表面光滑好看。
这个纯土坯盖起来的大四合院算是我们家的新房。说这是个大四合院是因为四合院里面有很多地方都空着,没有盖满房子。东面一间厨房,西面两间偏房,北面一间上房,东北角的院墙上面搭了一个土窑,土窑右上角和院墙连着的地方有一个小斜坡,从这里可以上到土窑顶上去。院子比较大,所以房间就显得很稀少,主要还是条件艰苦,没有能力盖那么多间房。我小时候经常爬到那个土窑顶上面去玩。
听说曾祖父以前也经常爬到那个土窑上面去晒东西,有一次不小心一脚蹬空从上面摔下来,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享年六十七岁。曾祖父继承了高祖父的优良传统,他也练过功夫,会耍行云流水的长拳,曾祖父去世前几天还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棍法。曾祖父也有音乐方面的天赋,他是一个出色的唢呐手,他姐姐去世以后,他去吹唢呐送了她最后一程。唢呐“呜呜啦啦”的声音让人倍感悲伤凄凉,尤其是那些送殡曲更让人难以抵抗,一些老年人听到唢呐吹的送殡曲会潸然泪下。他们想到自己也来日无多,不管活着的时候怎样风光无限,临死的时候,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伤感和留恋。
屋子里面盘的是土炕,秋天开始就要烧炕。火炉只有冬天才会烧,到冬天最冷的时候,大家会象征性地买一点煤炭来取暖御寒,大多数时候还是烧木头。土炕的燃料也是个大问题,大家都在抢夺同样的资源。夏天的时候,那些妇女每天早上四五点就起床上山去割草,一来可以给牲口吃,二来晒干了还可以烧火做饭。到夏天,山上的青草很快就被人割完了,我以前经常跟母亲去山上背草,有时候会在草堆里碰到蛇,有时候会碰到野鸡窝,有时候还能碰到鹌鹑蛋。
到了秋天,大家又开始争先恐后地扫树叶,铲草皮,冬天很快就到了,没有过冬的物资,对每个家庭来说都是很悲哀的事情。
起初,大家都在自家地里扫一些草根秸秆之类,后面自家地里面的扫完了,有些人就开始打别人家地里的树叶和草根的主意。有些人凌晨三四点就起床偷偷地跑到别人家的苜蓿地里面去扫苜蓿和草皮。
苜蓿种子是西汉时期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从西域带过来的,苜蓿在西域是专门喂马的上等草料,传说西域的汗血宝马专吃苜蓿。苜蓿地里的草皮是最厚的,只要第一年种上就可以了,以后每年都会自己长出来,而且长得非常茂盛。有时候偷扫别人家的苜蓿地,被人发现了不免发生一场激烈而又粗俗的骂架,有时候甚至还会大打出手。
苜蓿花有紫色的,也有白色的,远远看去有点像薰衣草或者千屈草的颜色,到了夏天,苜蓿花会招来成群的蝴蝶和蜜蜂,我们经常跑到苜蓿地里去捉蝴蝶。
每年秋天,我家的麦场里就堆满了一山一山的干草和树叶,那是母亲用自己瘦弱的肩膀一捆一捆背回来的,母亲那渐渐被压弯的肩膀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现在那些青草的芳香还弥留在我的鼻尖经久不散,不知道散不去的是草香还是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