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军长

    我们的军长 (第2/3页)

律己的精神感动。就有意岔开话题,问道:“张德标现在怎样了?我们一直没见到他。”

    “他很好。”陈毅说:“仗打得很勇敢,老毛病改掉不少,上个月入的党,今天早上提升营长了。只是他眼下的处境很困难。”

    陈毅走到洞内地图前,指着标有“胡桃峪”三字的一个山头说:“他在这里打狙击。本来满有把握的,昨天蒋介石忽然空运来一个整编师,全投在这一线了。昨天在胡桃峪东邻阵地、撕开了个裂口,为了堵这个裂口,抽走了胡桃峪一多半兵力。现在他一个营顶着当面的两团敌人,压力很大。附近又抽不出部队去增援他,他那里是当前的要点。敌人要提去我们这颗棋子,就把摘星崮的死棋接出去了。”

    陈毅走到桌前,点起一支香烟,吸了几口说:“我正想明天到他那里去一趟!”

    “军长亲自去?”

    “看看能不能找到块劫材,给老蒋弄个接不归[注释1]。”陈毅笑笑说,“至少为那里的同志分担一点压力吧!”

    杜宁说:“军长亲自去,会给同志们很大鼓舞!不过……”

    “对蒋介石孤注一掷的流氓手腕估计不足,布局时少放了两颗,我是责无旁贷的。”陈毅望着杜宁说:“你愿不愿陪我去胡桃峪看一看啊?我想主攻部队的情况,你掌握一些了。狙击战线也经历一下吧,将来你好写作品。另外也许我还用你帮帮忙呢。”

    “那好,不过我怕帮军长做不了什么。”

    “到时候再看。我们去那里,既要和大家共命运,又不能束缚了指挥人员的手脚,怕要找个合适的方式才好。我正为此伤脑筋。”接着问杜宁说:“你是不是困了?”

    杜宁说他白天在防空壕里睡了一大觉,现在不困。

    “那我们来下盘棋吧!我等着处理几件事,不能睡,眼下正是个空闲。”

    陈毅喊小杨取来棋盘棋子,摆在小桌上。他俩对面坐下来,小杨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冷开水。

    棋走到中盘,参谋送来几份电报和文件请陈毅签署。随后又报告和于参议谈判的情况说,高处长叫报告军长,看样子敌人并不是真要增加优待条件,而是找借口拖延时间,观望形势。至于这个代表本人,倒像是有起义的诚意。问他一些敌情,谈的大体真实,与我们掌握的情况一致。另外还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其中一条,就是肯定了新空运来的增援部队是马振武的整编十八师。

    “真是马振武?”陈毅兴奋起来。并不等人回答,又问杜宁:“你记得这个矮胖子吗?”

    “记得。军调执行小组时他来过我们这里。那次送行不就是送的他吗?”

    “看来我真要准备一辆吉普车了!”陈毅大笑起来,“可惜他是增援部队,不是我们的歼灭对象。”

    陈毅叫参谋长把高处长、于参议都请到他这里来。说完,和杜宁坐下来,又走了十几步棋,刚刚入港,一阵脚步声,高处长和于参议到了。陈毅只好放下棋,迎出洞外。于参议连忙行礼,陈毅招呼大家随便坐到石头上,就摇着蒲扇,像谈家常一样说:“昨天在狙击线上,我们吃了一点亏。你们起义的决心,这就有一点动摇。”

    “是的喽,啊,也不一定,不一定。”

    “要观望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可供观望的时间不多了。你们起义,我的部队要上摘星崮;你们不起义,我的部队也要上摘星崮!可是,起义对人民有好处,对你们自己有好处。”

    “那是的,那是的喽……”于参议一面答应着,一面心不在焉地考虑着什么。突然他出其不意地又站起身来敬了个礼,说:“我斗胆要求总座开恩,放我一条生路。”

    在场的人都愕然而视,陈毅也愣住了。

    “我不想回去了。”于参议僵笑着,以致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穿过火线是一道鬼门关,而且……”

    真是哭笑不得。高处长说:“唉,你是受命来谈判的呀,不把我们谈的结果带回去怎么行呢?”

    “不不不,我可以写封信,你们派个俘虏兵送回去好了。我回去,就是不在火线上打死,我往返两军之间,特务们发现了也饶不过我的。”

    陈毅停下手中的扇子,认真思考谁也不再出声。于参议不断地擦汗。静了好一会儿,陈毅又把扇子摇起来,主意打定了。他诚恳地说:“你起义也好,投诚也好,我们都欢迎!这是头一条,先讲清楚。”

    “是是是。”

    “第二条呢,我劝你不要放弃一次立功的机会。你在反动阵营混了这么久,事到如今,应该学着想想替老百姓做好事了。争取立一点功劳,就更能取得谅解和优待。你还在盛年,来日方长,以后还可以为人民做事情嘛!”

    “我没有兵权,想立功,心有余力不足啊。”

    “我可以直说:我是希望你们全旅起义的,可并没有相信它会全拉过来!”陈毅点着一支烟,吸了一口又说,“你回去,把我讲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们,把谈判的结果也告诉他们,不论他们起义与否,你这一条功劳都算数。我叫参谋长给你写一个证明,证明你投诚以后已经在为我们工作。打响以后不论哪个部队收容了你,他们看到证明会把你送到总部来,决不拿你按一般战俘对待。这样如何?”

    “这,这真是恩比天高了!”于参议连连鞠躬说,“我若不竭力效劳,天地不容。”

    “你好自为之吧,不久我们还会见面的。”

    高处长和于参议走后,陈毅来回踱了几步,举起双臂上下伸了伸,看看表说:“已经过了十二点,我们这盘棋走了两天还没完,接下去下完它!”

    他们重新坐到桌前。杜宁说:“这个于参议利己得如此不加掩饰,也算是难得。”

    陈毅只顾走棋,并不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像不在意地讲起他参观榨油作坊的事来。他说那些工人不光对油和饼细心收藏,就连那又黑又臭的油脚子也不轻易扔掉。工人说“物尽其用”,把它随便扔掉,脚踩上要污鞋,鸡吃了会生病,弄不好还会引起火灾。不如收起来,上上地,膏膏车,烧烧水,引引柴,把它用到正道上去。

    这盘棋一下完,一数子,陈毅输了两颗。

    “你是跟我胡扯,分散了我的精神!”他拉住杜宁的袖子说:“不行,再下一盘!不能就这样叫你赢了!”

    警卫员小杨装作倒水,走到杜宁身后,拉了一下他的衣襟,杜宁会意,忙说:“老总,我困得撑不住了。”

    小杨说:“首长也该睡了。明天你要去胡桃峪,不睡一觉还行:……”

    “你里通外国!”陈毅有点气恼地冲小杨大声说,“你和杜队长串通一起不让我翻梢!”

    “随便你吵!保证你休息好,是我的责任!”小杨说完噘起了嘴。陈毅也噘起了嘴。两人对看了一阵,陈毅终于认输地笑起来:“好,好,睡觉!睡觉!你也该睡了。唤小吴起来值班。”

    四

    第二天清晨,陈毅到了作战处,向指挥人员交代完摘星崮方面的作战方案,就带着警卫员去胡桃峪。临上马前嘱咐,叫杜宁赶去。

    杜宁匆匆吃过早饭,也上了路。从小道拐到公路上,远远看见陈毅的三匹马,在前边小跑着前进。马蹄扬起黄色薄雾。

    由远而近,传来了飞机马达声。杜宁手搭凉棚,朝天上一看,是蚊式。

    他立即跳进路边的沟里。两架蚊式飞机擦着树梢,在公路上投下巨大的黑影,风驰电掣地滑了过去。身后响起一阵撕裂空气的噪音。飞机到了三匹马的上方,从两腋蹿出一串串火球,当它扬头向上拔起时,又投下两颗黑色圆球,腾起的烟柱立即把三匹马吞没了。传来扫射声和爆炸声。

    杜宁心里叫了一声“军长!”两眼紧盯住烟尘腾起的地方。

    一阵风吹过,烟尘向西北移动着散开来。透过轻纱般尘幔,看到那三匹马悠悠闲闲,不紧不慢地在信步前进。杜宁擦了擦满头的汗。

    飞机自西南到西北兜了半个圈子,又一头扎了下来,顺着公路去追那三匹马。看看螺旋桨碰到马尾巴了,那三匹马似乎听到一声号令,一齐转过头,迎着飞机奔跑过来。转眼之间,一上一下和飞机交错而过。随即又刷的一声停下,掉转马头观察它们刚才转身的地方。这时,飞机上倾泄下来的炮弹正叭叭响着,在他们跑过的路上炸开一团团白色火球。随之,又是两颗炸弹在更前一点的地方爆炸了,烟尘再次遮断了前方的视野。

    三匹马迈开不慌不忙的步子,进入到烟尘之中。待到烟尘再次散开,公路上已经没有马匹了。只见向东弯去的山沟里,青纱帐间闪过一串棕色的影子。

    杜宁一下跳了起来,在陈毅拐进山沟的地方下了公路。经过一条涧水,他洗了洗脸,又手捧着喝了个够,这才穿过隐蔽着马匹辎重的胡桃林,登上胡桃峪山顶。

    山顶,是沂蒙山人民称作“崮”的大石岩。崮下石洞里设着指挥所。可是只有一个参谋和一个通讯员在值班。团长随陈毅到前洞阵地去了。参谋长介绍了一下当前的战况。这里往南,是一个椅子背形的山坡。左边扶手尽头凸出一个山头,是三〇〇高地。右边的扶手伸出去远得多,直仲到河水的半中问那里有半截塌了的砖塔。塔基四面,一面连着椅背,三面是峭壁悬崖。从左扶手到右扶手,拉开了四道弓弦形的防线。

    最下边河滩上的那道堑壕,昨天已被敌人占去。第二道工事在河滩与三〇〇高地之间,沿着山脚展开。为了缩短战线,集中兵力,黎明前我们主动从那里撤了出来。敌人也没占领它,现在成了两军之间的真空地带。我们最重要的防线,就是以三〇〇高地为起点的这道工事。这一线上布满了真真假假的地堡、机枪阵和单人掩体。它后边是炮兵阵地,隔着树丛可以听见战士们的笑语声和擦炮引起了金属撞击声。

    杜宁没心思再休息,谢过参谋就继续前进。在三〇〇高地西边找到陈毅军长一行人,加入了这个十多人的行列。陈毅在营团干部陪同下,走走停停。一会儿站下来用望远镜看看敌方阵地,一会儿和加固工事的战士闲谈几句。堑壕有的地方并不深,人头会露出地平线,敌人常打冷枪。陈毅挺着胸大摇大摆不慌不忙地走着,陪同的干部们不时交换焦急的目光。

    张德标发现了杜宁。急忙赶过来,摇着杜宁的胳膊问:“你怎么来了?队上的同志们都在哪里?”

    杜宁一一回答着,并且祝贺他升了营长。

    “呀呀乌!”他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他们来到一个丁字形的交叉点,有几个战士坐在背阴地里擦枪和抽烟,看见他们走来,正要站起来敬礼,陈毅摆摆手叫大家坐着别动。战士们又原地坐下。有的用眼溜着军长,有的低着头,谁也不吭声。

    “团长同志。”陈毅站下来,故作惊讶地问:“你怎么把我们的战士都带成这个样,打了胜仗倒像丢了二百大钱?”

    团长正不知如何回答,一个矮个子、湖南口音的战士站起来说:“老总别挖苦我们了。你批评几句,我们心里倒好过些。我们吃了败仗!”

    “哪个说你们吃了败仗?”陈毅说,“这倒奇怪了。前天我给你们任务,要守住这个胡桃峪。那时候你们是两营人,对面的敌人是一个团!今天我来一看,你们只留下不到一营人了,敌人增加到两个团,可你们还守在胡桃峪上!你们分出去的人又守住了另一座山头。你们完成的任务比我下达的多一倍,这是胜仗呀还是败仗?我也有点胡涂了。”

    有的战士笑了。可是湖南战士固执地说:“我们撤了两条防线呢!”

    “那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是军队,又不是棋盘上的小卒,只许进不许退。防线丢了再拿回来就是,那算个屁事!我今天来,就是知道你们会拿回来的。”

    说到这里,一个苏北口音的战士,不好意思地问:“什么时候我们能打出去呢?”

    “那要看你们了。”陈毅说,“没有你们,我就是个光杆司令!你们打的好些,我们离开沂蒙山区就快些。”说到这里,他看到周围有几个穿带勾勾头老山鞋的战士。就说,“你们沂蒙山参军的同志们,怕不急着打出去吧?”

    一个满脸胡茬的战士说:“我们更急咧!打了这半年仗!山里连一间正装房子都不剩!种庄稼也赶不上节气。老乡们把粮食省给咱们吃,自己光啃糁子榆皮煎饼,早一天打出去,乡亲们好缓口气呀!”

    陈毅说:“对头!不能老拿我们的厅堂作把式场!我们也去捅他的坛坛罐罐!这样吧,你们把这个阵地给我守到半夜十二点,我保证十天之内打出沂蒙山!有人会说,你这个老总说话怎么这样决断?我就是决断!哪个不信我们来打赌!”说着他伸出手作个要和谁击掌的架式,“哪个来嘛?”

    说话之间,人已经围多了。教导员代表大家说:“人在阵地在,坚决守住胡桃峪。”

    陈毅点点头说:“硬是要有这个决心我告诉你们,毛**现在都站在地图前,望着我们这个巴掌大的胡桃峪!我们能不能很快打出沂蒙山,要看能不能吃掉摘星崮的149师;能不能吃掉149师,要看我们胡桃峪能不能把敌人的援军挡住!”

    战士们说:“你打个电报,叫毛**放心吧,我们这面墙是铁打的,钢铸的。”

    “哎,这才像我们的兵!”陈毅高兴地挥挥手,继续向前走去。他们来到三〇〇高地一座地堡前边,这里有个小天井,顶上用树枝作了伪装。已经准备下了开水。大家坐下休息,团长趁机叫张德标报告他们的作战方案。

    张德标说,有半截塔的山头,三面悬崖,只有一条鱼脊背通遒和三〇〇高地防线相连,一旦通道卡断,就成孤岛。所以我们没在那里设防,敌人除去火力侦察过两次,也没有要占领它的意思。今天拂晓前,我们暗暗派去两挺重机枪,几门六零炮,埋伏在那里他们,任务是平时不许暴露。等到敌人向我三〇〇高地发起进攻,步兵接近我前沿之后,他们就从敌人的侧后方倾力射击,两面夹攻,不愁敌人不退。

    陈毅考虑了一会比说:“这个办法蛮好,可惜只能用一次!下次敌人就会集中力量切断鱼脊背,把那个支点搞掉。那时会有更多的敌人渡过河来参加战斗的。刚才不是发现河滩上的敌人有几个在用望远镜观察河面吗?他们准备派更多人过河来呢!”

    团长说,我们按上述计划打垮敌人一次冲锋,天就下午了。他再组织一次对鱼脊背的强攻,已是日落。再要攻击三〇〇高地,只好在天黑以后了。夜间作战我们一人能顶他五个。拼出全部力量,怎样也守到天明。天明摘星崮的战斗该结束了。

    陈毅认为这方案牺牲太大,而且不利于完成任务后甩掉敌人。他问:“你们现在两个连对不对?”

    团长说:“实际上是五个排,加上炮兵连。”

    “放一排步兵,有炮兵协同,河对岸的敌人倾巢来攻,能守几分钟?”

    张德标说:“可守四十分钟到一小时。”

    “半小时拿得稳拿不稳?”

    团长说:“有这么好的工事,绝对不成问题!”

    “好!那你还有一个整连!一连人在半个小时之间不能搞出点什么名堂来吗?不要光撅起屁股来挨打,也琢磨琢磨打人呀!你们估计,敌人对三〇〇高地展开攻击后,河滩阵地上他们还有多少人作后卫?”

    张德标说:“按昨天的情形看,至多一个连。”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