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他突然感到自己年轻了许多

    029// 他突然感到自己年轻了许多 (第3/3页)

。他涨红着脸,哆嗦着他的厚嘴唇,搓着手木讷地笑着:这个问题有点突然,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李非说,这是您职业生涯的一件大事,当然要考虑清楚。

    老师您现在的工资是多少?贺文锐问。

    两三百块钱。江可航回答说。

    贺文锐说,太少了。如果到我们酒店来,工资至少要翻倍。说罢拿眼去看李非。

    应该不会低于七百。李非补充说。

    酒店筹建办还有个单间,贺文锐说,正好可以做您的宿舍。

    见江可航依旧不语。李非说,担心学校不同意?

    贺文锐说,想走就走,大不了不要工作关系。

    江可航依旧说,让我考虑考虑。

    李非二人走后,江可航的心再没法平静。和众多的农村青年一样,当年他也曾有过自己的城市梦。串联那阵更是让他开阔了眼界。北京、上海、广州,都市的繁华让人向往。他属于老三届毕业生,而且各科学习成绩优秀,如果还有高考,考出去没有一点问题。但那段曲折的历史改变了他们这一代人命运。

    后来城市知识青年们来了,再后来他们又走了。而他这样的农村知识青年,就只有留在农村,没有出去工作的机会。

    等到十年后高考恢复,他已经成了柳湖镇中学的一名物理老师。再后来,他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曾经向往的城市生活渐行渐远,这条心也慢慢死了。

    他以为这条心是死了。然而这看似溟灭的灰烬,被一股来自酒店的新风鼓动,居然呼啦啦串起了火苗。他突然感到自己年轻了许多。还能拥有新的梦想!拥有新的希望!

    他回到荷塘边,继续摆弄他的衣服。听到“叮咚”水响的小鱼们重新围了过来,依旧在水中翻动着他们的鳞光;那只大头蜻蜓依旧立在荷尖上;那只花皮青蛙依旧俯卧在那片荷叶上;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荷叶的清香。所有这一切丝毫没有改变。但他的心境变了。

    这平日寻常的景物,此刻变得格外亲切有趣了。想到学校,想到老婆和孩子,他又感到自己的非分之想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这一天来得太晚了!

    江可航是二十八岁结的婚。在那个一般人二十岁左右就结婚的年代,这个年龄已经算很大了。他出生在柳湖镇乡下,父母都是农民。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父母生养了他们兄弟姊妹六个孩子,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江可航排行老大,为了供他读书,一家人没少吃苦。参加工作后,他自己省吃俭用,把那点微薄的工资拿回去帮助家里。虽然家庭条件不好,在婚姻问题上,他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希望能找一个有一份固定工资收入的伴侣。

    然而,这个目标始终没能实现。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镇郊菜农的女儿,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妻子家里也是姊妹众多,生活困难。她虽然目不识丁,但操持家务,下地干活都是一把好手。

    她把堤坡边的一块荒地整成菜地,种菜买菜,十分辛苦。就是家里这间小屋,也是她找村里要来的宅基地,请亲友帮忙盖起来的。

    中午吃完饭,待孩子们散开后,他还是把酒店的事情说了。说得轻描淡写,不抱任何希望。

    收拾着锅碗的老婆问他怎么打算。他说还能怎么打算?你和孩子们都在这里,我一个人怎么走得开?

    老婆说,你走你的,我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就是。

    听到老婆这样说,江可航心里好不感动。他摇头说,算了,我不去。我去了你一个人在家会更辛苦。

    老婆说,孩子都大了,有什么辛苦的?这么多年,你口里不说,我心里明白,你一直想到城里去工作。现在有机会,哪能不珍惜?

    江可航心里一热,望着自己大字不识的老婆,心里酸楚地冒出四个字来——糟糠之妻。他吧嗒着嘴巴,想说出一两句感谢的话来,但终究没能说出来。

    看着一屋子的旧家电,他突然有一种紧迫感。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午休一会,而是抱起一台电视机,准备放到桌子上去。

    老婆赶忙拿了一块干抹布过来擦拭。在他的目光和她的目光相遇时,他用近乎悲哀的口气跟她说:

    即便我们自己愿意,学校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