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忧与虑

    第九章忧与虑 (第2/3页)

们各忙各的,好像很用功,有模有样,其实新丽新菊认识的字总共还不到二十个。新新画画有一定的天分,他画的鸟永远是圆圆的头。英子歪着头看了一眼书房,她没有打扰新丽他们,她的脚步直奔她的卧室,她卧室里有水杯和暖瓶。

    “俺今天有事,找大姐聊聊!”院里,吴家老人和叶祖母喋喋不休。

    英子端着茶缸走下楼,她双手把茶缸递给吴家老人,“吴大娘,您喝水!”

    “不喝,不喝!”吴家老人推脱着,“不用麻烦,俺来不是来给你们叶家添麻烦的,俺只想找你们祖母聊聊天,俺这心里有话不说憋得慌!唉!”

    “您喝吧!大妹子!”叶祖母笑迎迎地看着吴家老人,“大妹子,您不要客气,更不要见外,您见外,俺心里不好意思啊,咱们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呀!”

    “姐,您的话让俺惭愧,俺那个儿媳总给你们叶家添麻烦!不要去理睬她!”吴家老人长长叹了口气,“她就那个爱占便宜的人,俺家里什么也不缺,虽然没有大鱼大肉,虽然每顿不能吃六成饱,俺吴家至少还有两个大男人,饿不死……”

    “哈哈哈,知道,知道,没事,没事!”叶祖母哈哈笑着,“邻居吗?都是一家人!再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照应是必须的……上次听说您老家是吴桥的?”

    “是,是呀!唉,俺这两条腿是那年日本鬼子扔炸弹炸飞的,不是俺儿子背着俺跑出四十里路……俺今儿就坐不到这儿了,唉,俺活着也没意思了,这仇也许就带到坟地里了。”吴家老人眼里的泪水瞬间滚落了下来。

    英子对眼前这个老人有一定的好感,眼前的老人虽然是一个残疾,她尽量不麻烦人,甚至都不喝他人一口水,宁可用衣襟擦手,也不用别人的毛巾,虽然事儿不大,从细节看人品,起码比老人的那个儿媳强百倍。英子低下头认真端详着眼前的吴家老人,老人喜欢整洁,鬓角像刀切得那样整齐,只是老人脸上的皱纹很多,层层叠叠,每一层里都藏着厚厚的煤油,她家里做饭时一定是她升煤炉;老人的手骨节很粗,每个手指之间都有洗不净的煤灰,更多是因为老人用双手走路。

    “老姐,您不用费心她的嘴巴,还有俺呢,不是吗?”吴家老人嘴里的她一定是她的儿媳。

    叶祖母慢慢站起身来,她走到吴家老人眼前弯下腰,她伸出大手轻轻拍拍吴家老人的肩膀,“老妹,咱们这个岁数了,不去跟孩子们欧气,咱们活着就很不容易啦!”

    “她不记仇的家伙,您可能不知道,她没上过学,大字不认一个,心眼窄,怎么也不如上过学的人呀?她在您面前看着面润,其实,她尖刻冷酷,没有长人心,看看俺那个大孙子,每天去大街上给人擦皮鞋,她也不给留饭,不是俺悄悄给藏起一口吃的,孩子就会饿一天,她配做一个母亲吗?”吴家老人咽了一下口水,压低声音,“她没有孩子,吴穷和那个傻丫头是俺上面儿媳妇留下来的……那个丫头亲眼看见了她的母亲被日本鬼子刺刀刺死了,所以她,本来很乖巧机灵的孩子……想起俺那个儿媳,俺心里就疼,为了保护俺孙子,她被日本人的刺刀活活刨了肚子,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婴儿呀……!”吴家老人流着泪重复着她家人的遭遇,她的泪让英子想起了她舅舅的死,眼泪瞬间在英子脸上变成了两条小河。

    英子在沉默中流泪,叶祖母也沉默了。隔墙有耳,那个日本女人和她的女儿默默站在她家院子里,她们心里说不上的难受,尤其听了两个老人的对话,她们既心疼又无奈,更多的是可怜,她们默默弯着腰,脸上滚着晶莹的泪水。

    夜很深了,叶小姐没有回来,叶祖母开始坐立不安。英子让新丽新菊带着弟弟新新去睡觉,她带着黄丫头站在院子里等叶小姐。风,一点不安静,在冷清里捶打着院门、院墙、和院墙上的小草。英子突然感觉今夜的不安宁,空气浓厚,让人喘不动气;月光变得胆小,藏在乌云里时隐时现。抬起头看看坐在楼梯口的叶祖母,灯光照在老人的脸上,老人的脸色似乎镀了一层灰白色,多了凝重与牵挂。

    街上的人突然多起来,有的在奔跑,有的在喊叫:“日本宪兵队杀人了!”

    楼上传来叶祖母屁股下面的椅子被什么东西碰倒的声音,英子一惊,她抬起头,叶祖母的身子趴在栏杆上,她全身抖着,她的腰突然挺直了,她的脖子高高昂起,她满眼闪着紧张和担心。英子把目光从叶祖母身上收回来,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挪向院门口,她准备走出院子,她要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英子,——”叶祖母突然喊了一嗓子。

    英子急忙收回刚刚迈出去的前脚,她扭脸抬起头再次看向叶祖母,“祖母,您有事吗?”

    “嗯,去吧,不要多事,问问怎么回事,马上回来!对了,开着院门……”

    “俺,俺知道了!”英子轻轻答应着,她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紧张。

    “不要紧张!”叶祖母的嘱咐飞到了英子耳边。

    “俺不紧张!”英子嘴里这么说,她心里却慌得很,说紧张还不如说是害怕。

    对过的柳巷子的拐角处有人在说话,那是周边的住户,他们满嘴的惶恐与害怕,路灯拖着他们的身影,一忽儿飘到了墙上,一会儿藏进了角落,他们的身体哆哆嗦嗦、探头探脑。

    前面登州路上人影绰绰,有几个人一边奔跑,一边交头接耳,风把他们焦虑的声音送过来,风不大,他们的声音更小,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把头顶的帽子拉到了嘴巴,只露出嘴角,他们蹑手蹑脚钻进了巷子,然后匆匆消失在黑暗里。

    英子的一双小眼睛不够用,她在寻找她熟悉的影子,突然她看到两个身影出现在梧桐树的阴影里,其中一个像是叶小姐,她的身体软绵绵地斜靠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似乎是喝醉了;她一头卷发在风里摇曳,似乎要拖到地面上了;瞅着,瞅着,两个人影渐渐走近,那个男人是书店的宋先生,宋先生瘦高的身影被风拽着,被影子拖着,看到宋先生让英子想起了邱先生,只是宋先生没有邱先生个子高,他们都一样清瘦,两个人怎么那么像呢?

    “叶小姐怎么啦?”英子迈开着急的脚丫,她大口喘着粗气跑近宋先生,她抬起头看着宋先生的眼镜,因为天黑,宋先生眼镜还能反射出两曙光。

    “没,没什么?叶小姐喝醉了!”宋先生在撒谎,他的声音明显地在颤抖。

    “喝醉了?快,快进去,俺去烧点水——”英子急忙闪开自己瘦弱的身体,她让宋先生和叶小姐挤进叶家院子。

    “英子,关上门!”宋先生扭脸低声嘱咐英子,“快!”

    “嗯,你们快进屋,俺看着呢!”英子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她都没想到她会如此镇静。

    这个时候叶祖母不知去哪儿了,楼上那么沉默。

    “不用,英子,你马上上楼来!”宋先生扶着叶小姐在前面走。

    英子看着宋先生拥着叶小姐艰难的上楼,楼道里传来了叶祖母的惊呼,声音很小,很小,小的像蚊子在哭啼。

    “没事的,您不要担心!”宋先生的话是在安慰叶祖母,“她睡一觉就好了!”

    英子准备上楼,她突然看到了院子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东西,黄丫头垂着头用鼻子不停地嗅嗅那一串东西,“血?!”英子嘴唇在哆嗦,她回想起了那年邱先生被张伯背回崔家大院的情景……叶小姐流血啦……英子急忙退到了院门口,她抓起地上的落叶和煤灰,她的脸趴在地面上,她的一双眼睛认认真真盯着路面,她小心地寻找那一滴滴血迹,她用手里的树叶和煤灰仔细地擦拭。

    “英子……”宋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英子的背后,看着英子小心翼翼的样子,宋先生脸上露出丝丝笑模样,他一边暗暗点点头,他一边对英子说,“英子,俺回去了,你也回家吧!”宋先生抬起大手在英子头上摸了一下,“谢谢你!英子。”

    英子摇摇头,她心里发冷,冷得她张不开嘴巴回答宋先生的话。

    “俺回去了,你,帮忙照顾一下叶小姐,她醉得很,不让她喝酒,她不听劝,这不,喝醉了!”宋先生微笑着再次向英子点点头,然后他转身匆匆离开了。英子傻傻站在院门外的台阶上,她盯着宋先生细长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拐角处。

    英子回到楼上。叶祖母站在英子的卧室门口唉声叹息,她满脸愁容,更多的是泪水。

    英子慢慢靠近老人。

    老人踮着脚尖,尽量拉直身躯,她的头不停地摇着,张着嘴巴,老人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嘴里还絮絮叨叨,她一回头正好看见英子,“英子,这,这怎么好呢?”老人慌里慌张地一把抓住英子的细胳膊,她嘴唇哆嗦着,“我的嫚,她,她不会有事吧?”

    “祖母,您,您不要害怕!”英子不知怎么安慰满脸伤心的老人。

    “对,不要害怕!”老人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只是,只是,嫚,她,她怎么不醒啊,俺害怕的是这个呀!宋先生说嫚喝醉了,她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却,却有血……”

    叶祖母额头冒着汗珠子,她的脸上流着泪,她的嘴里不停地念叨,她满脸满心的担心,她担心她的嫚就这样直挺挺地躺着,不再醒来,不能啊,这是她的嫚,她唯一的血脉。

    “不会的,叶小姐会醒来,宋先生这样说的!”英子轻声安慰老人,她一边扶住老人哆嗦的身子,她害怕老人一下倒下去,她真担心老人的一双小脚承重不了她左右摇晃的身躯,“祖母,您,您不要着急,您坐会……宋先生说叶小姐没事,俺相信一定会没事的!”

    “是吗?那个宋先生也是这样对俺说的,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俺这心呀总是觉得这几天要出事,这不,到底出事了,俺这个老不死的,怎么会这样?天天想坏事。想,想……”叶祖母连声埋怨着她自己,她着急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

    英子走进房间,她慢慢靠近叶小姐,借着桌子上的灯光,她看到叶小姐脸色苍白,嘴唇也苍白,眼睛闭着,好似睡着了。英子轻轻弯下腰小心翼翼掀开叶小姐身上的被子,叶小姐身上的衣服很干净,突然,英子看到叶小姐的胸口有血迹渗出来。

    “那个,那个宋先生说,是,是子弹穿过了嫚的身体,他去找大夫去了!”叶祖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英子身后,“他说,他说子弹穿过了嫚的肩胛骨,他说,他说嫚没有生命危险!俺,俺这心呀,怎么遇到事儿就跳个不停!”

    英子没有说话,她不知应该说什么?她就这样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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