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花与情

    第二十一章花与情 (第3/3页)

,他虽然在宋先生面前保证过说他会请日本邻居帮忙,当时他心里也没有多大谱,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灵子母亲带着英子顺利进了市立医院,她找到了外科手术观察室,他们见到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医生,灵子母亲拉着英子给那个日本医生鞠躬,灵子母亲哭哭啼啼,“我儿子负了伤,在家里,是否可以请您给他看看!”

    “把他带到这儿来!”日本医生满脸严肃。

    “他说他活不久了,如果死了,他说要死在家里,死在母亲身边!”灵子母亲声泪俱下,她想起了她儿子瑧直的死。

    英子想起她二哥崔英昌生死难料,她眼泪哗哗流,“扑通”英子给那个日本医生跪了下去,“拜托您了,俺哥哥负了伤,很危险,需要您帮忙救他,拜托了,拜托了!”英子一口流利的日语。

    那个日本医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然后他皱皱眉头想了想,少顷,他点点头,他吩咐护士准备药箱。

    日本医生来了,他走进了灵子家的院子。

    灵子守在一张床边上,她嘴里喊着:“哥哥,哥哥,你醒醒,醒醒!”灵子满脸泪水,她把躺在床上的崔英昌当成了她自己的哥哥。

    叶家小院里没有张灯,非常寂静,似乎院里没有人,可是叶家不单单一个人,至少有五个人紧紧盯着灵子家的风吹草动。

    刘缵花和朱老头站在院子里,肖医生和孔阅先躲在灵子家的后院墙外面,家兴在叶家院门口外面的一辆马车旁边徘徊,赶马车的是徐豪辰。

    崔英昌的手术很成功,灵子母亲从怀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了那个日本医生,她拉着英子给医生鞠躬感谢。日本医生收起灵子母亲递过来的钱揣进了他的怀里,他一边向灵子母亲点点头,“可以啦,让他好好休息,不要乱动,恢复了就可以归队啦!”日本医生把崔英昌当做了日本士兵,灵子母亲也不辩解,她不停地弯腰鞠躬感谢。

    灵子母亲把日本医生送到了院门口,她再次深深鞠躬感谢。

    那个日本医生扭脸看着灵子母亲嘱咐,“您不要担心,过几天我回来给他换药,然后去市立医院休养一个星期,就可以下地……”

    灵子母亲弓着身体把日本医生送走了。

    英子呆呆地看着躺在灵子家床上的她的二哥。

    崔英昌脸色没有一点血丝,嘴唇青紫,眼睛紧紧闭着,听不到呼吸声,只有他的胸脯微弱地起伏着。

    “二哥,您醒醒!”英子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而落。

    目送着那个日本医生走远了,家兴迫不及待地冲进了灵子家。

    灵子一抬头,她的眼前出现了家兴俊秀的模样,她一愣,她的脸蛋迅速飞过一层红云,她万万没想到,她牵挂了一天的男孩竟然突然出现在她的家里。

    家兴的眼里只有崔英昌,他没有发现灵子对他脉脉含情的眼神。

    灵子手指着家兴给她母亲悄悄说着什么,灵子母亲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家兴,她一边连连点头。

    第三天,崔英昌醒了,他一睁开眼,他嘴里就喊渴,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小米粥的香气,崔英昌艰难地抬抬肿胀的眼角,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日本女人,日本女人手里端着一个瓷碗,瓷碗里是小米汤。崔英昌嘴唇哆嗦了一下,一时无语,他皱着眉头,他想坐起来,他浑身疼,他咬咬牙又躺下了。

    就在这时,家兴从院里急急忙忙跑进来,见到醒来的崔英昌,他满心欢喜,“您不要动,伤口离着心脏太近,不能有大动作!”家兴一边说着,他一边弯下腰,“大家都好,这家人也很好!”

    家兴又把前后经过给崔英昌说了一遍。

    听了家兴的一席话,崔英昌急忙向日本女人点点下巴颏表示谢意。

    第五天,崔英昌决定离开灵子家。

    晚上,家兴和徐豪辰来了。刘缵花也来了,她给灵子家送来二十斤小米。

    灵子母亲不舍得崔英昌离开,这几天,她把崔英昌当成了她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死了,她的心里有一个无可弥补的伤疤,此时此刻崔英昌把她心里的伤疤修复了,虽不完美,却有着另一种宽慰。

    灵子希望家兴留在她家。家兴摇摇头。

    “你们去哪儿?”灵子问。

    家兴又摇摇头。

    “你们是八路军游击队吗?”灵子看着家兴漂亮的眼睛,越看她心里越喜欢。

    家兴第一次被女孩子这样盯着看,他有点不好意思。

    “离开青岛你们去哪儿?”灵子继续追问。

    家兴还是摇头,在他心里永远不可能完全信任日本人。

    “我阿爸在你们部队!”灵子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大吃一惊。

    崔英昌显然也听懂了灵子嘴里的话,他皱皱眉头,他沉默无语。

    “我阿爸是反战同盟会的成员!我哥哥也是反战同盟会的人,上个月,正月初八,对,就是正月初八死在了我们日本军人的枪下,我哥哥没有英子哥哥幸运,他被一枪爆头……”

    “灵子……”灵子母亲颤抖着嘴唇喊了一声灵子,此时她已经涕不成声。

    “有时间你帮忙打听一下我阿爸,拜托你啦!”灵子抬起漂亮的眼睛盯着家兴的脸,家兴这张脸不仅英俊还帅气,还真诚又坦荡,更让人喜欢。

    家兴摇摇头,“俺不是你嘴里的八路军游击队,俺是跟着俺师傅出来做买卖遇到了鬼子……”

    灵子撇了撇嘴角,“你不信任我?”

    家兴无话可辩解。

    英子和灵子目送着徐豪辰赶着马车带着崔英昌和家兴走了。两个女孩各有各的心事,她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站着,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灵子心里住进了家兴,她满眼都是家兴英俊帅气的身影;英子心里惦记着她二哥身上枪伤愈合情况。

    英子无精打采地走回了叶家。

    刘缵花站在院门口,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真的很像一个铁塔。

    “没给他们带口吃的!”刘缵花嘴里不知道是埋怨她自己还是埋怨英子,“不知他们从哪儿省下二十斤小米?不知灵子母亲高兴不高兴?”

    “看样子有点高兴!”英子低低的声音。

    刚刚在灵子家,英子的确看到灵子母亲掂量着那袋小米念叨着:“前几天不是送来十斤吗?”

    家兴说,“那是给俺师傅喝的,这是给你们的!”……

    “但愿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刘缵花嘴里一边絮絮叨叨,她一边把院门关上,她一边伸手拉着英子往里走,“英子,如果灵子不提这几天的事情,你也不要说,就当这事没有发生!”

    英子点点头。

    “英子,俺去厨房刷刷碗,你去歇着吧!”

    “新丽她们呢?”叶家楼上楼下静悄悄的。

    “他们已经睡下,这几天家里人多,怕他们吵吵,还行,新丽很懂事,她带着新菊新新早早就上了床。”

    “舅母,那个朱家老伯他……”

    “他是自己人,英子,以后你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了麻烦事儿多!”

    “嗯!”这几天英子真的很累。

    英子慢慢走进了她自己的卧室,她慢慢坐到了床上,这个星期她都没有时间坐下来,今儿还不到九点,也许还能编一对儿凤凰扣。

    不一会儿,刘缵花洗完碗提着她的旱烟袋走进了英子的卧室。

    “英子呀,咱们娘俩说说知心话?”

    英子抬起头看着舅母微笑着的眼角,“舅母说吧,舅母说,俺听着。”

    “英子,你今年十四周岁了是吗?”

    “嗯”英子没有抬头,她嘴里应着她舅母的问话,“到十月份才算是吗?”

    “唉,一年一岁,生日不生日都一样,咱们乡下人没有那么较真,算算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婆家了,今儿,不,近段时间俺认识一个耐看的小伙子,他不仅模样英俊,还个子高,还非常爷们,俺看着都心升喜爱!”

    英子偷偷乐乐,她猜到了她舅母嘴里说的是谁,一定是家兴。家兴的的确确英俊帅气,只是灵子喜欢上了他,自己心里还没有对哪个男孩有心思,她不在乎灵子喜欢家兴,再说家兴和灵子看着也很般配。

    刘缵花把她手里的烟袋嘴放进嘴里“吧嗒吧嗒”,今天她的烟锅里有火、有烟,火苗很小,她满脸喜乐,“好让人喜欢的一个男孩呀,他也是咱们掖县人……”

    英子听她舅母这么说,她脸不红心不跳,她慢慢摇摇头,她早已经知道家兴是掖县人。

    “俺还没说谁,你就摇头,摇的哪门头,呵呵呵,你瞅瞅你这小身板,像没有长大的孩子,唉,英子呀,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多吃饭,养的白白胖胖的,将来多生孩子!”

    刘缵花的最后一句话把英子说害羞了,半天,她都没支吾出一句完整的话回答她舅母。她低着头继续编织着凤凰扣。

    “你看看吴莲,她比你小两个月,她已经嫁了人,听说那个男人对她不错!”

    英子从她舅母嘴里听到吴莲的名字,她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她愣愣地抬起头,她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刘缵花的嘴巴。

    刘缵花语气平稳,“那个男人家有药铺,虽然不大,也饿不着,只因为那个男人结过婚,前面媳妇难产死了,也没留下孩子,他们周家把吴莲接回家准备养几年,养胖了再圆房,然后再要几个孩子……”

    “舅母您认识吴莲?”英子瞪着猜疑的小眼神,她心里想舅母知道的真多呀。

    “你们旁边的那个柳巷子就这几十多户,还有你舅母俺打听不到的?”刘缵花很得意,她又吧嗒吧嗒嘴唇吸了口烟。

    “吴莲过得好吗?”

    “好,很好!”刘缵花使劲点点下巴。

    听了舅母刘缵花一席话,英子惦记吴莲的那颗皱着的心啊,像被熨斗熨过似的,被她舅母的话熨平了,她暗暗为吴莲祝福,祝福吴莲终于脱离了苦海,能有一个安心又舒心的好日子。

    “唉,你二哥英昌的婚事也不着急,不知你们兄妹怎么想的!人家你英芬姐姐都有孩子了,都会满地跑了!”刘缵花长长叹了口气。

    “是呀,俺二哥已经二十五岁了,舅母,您给俺二哥找个媳妇吧!”

    “这不是着急的事情!”刘缵花把她手里的烟袋锅在床腿上磕了磕,“咳,人都是缘分,就拿你舅舅和俺来说吧,俺和你舅舅相逢相遇是凭的缘分,他老实木昵,说话低声下气……”

    听着舅母嘴里的唠叨,英子心里知道舅母一定是想舅舅了,“舅母,你每天拿着俺舅舅的烟袋杆是为了纪念俺舅舅吗?”

    “是,他是俺的主心骨,虽然他不善言辞,可是,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他出主意,俺只要看见它,俺这心里就踏实!”

    英子沉默了,她刚刚知道舅舅是舅母心里的那座塔,舅母把舅舅的烟袋杆当成了舅舅,她偶尔拿出它抽几口,偶尔拿着它看看、掂掂,寄托她心里的想念与哀思。

    英子看着她舅母一脸忧伤,她急忙咧咧嘴角故意说,“俺母亲说,俺舅舅对您说话才低声下气,不是吗?”英子一边说着,她一边低下头继续编织着手里的扣子,她一边抬起眼角偷瞄一眼舅母。只见舅母满脸红扑扑的,一副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沉浸在她和舅舅曾幸福安逸的小日子里。

    “是呀,他脑子转得快,比算盘珠子都好使,做买卖是一把好手。对俺娘几个惯的很,有好吃的都给我们留着……俺说话嗓门大,他怕街坊邻居听到,他就用蚊子般的声音在嗓子眼里嘀咕俺几句,俺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不是吗?俺又可怜他小心谨慎的样子。”刘缵花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袄袖抹眼泪。

    这一晚英子和她舅母刘缵花说了好多话,还谈了把倭寇打跑了、抗日胜利以后去哪儿?英子说回老家帮着她娘照顾弟弟,刘缵花说她要回家种地,多打粮食,年年有余粮,顿顿吃饱饭。

    英子说让她舅母跟着她过,舅母老了她养老,舅母笑了,笑得很开心。

    不一会儿,英子靠着刘缵花的胸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