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恩与憎

    第二十六章恩与憎 (第2/3页)

步,他的身体踉跄了几下,他急忙扶住身旁的电线杆子,他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在轿车窗玻璃上,那不是邻居李斯文吗?他身旁还有一个梳着高高髽几的日本人,一个不男不女的日本浪人。看着拖着一股油烟疾驰而去的小轿车,董卓祥皱了皱眉头,他喃喃低语,李斯文那个曾出国留洋的医生,他怎么会和日本人穿一条裤子呢?

    “呸!”董卓祥朝着小桥车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

    董卓祥悻悻不乐地转身往回走,他估摸着他家的那个女人这个时候应该睡着了,此时董卓祥的脚步没有他刚刚走出家门时那么轻松,在他心里那个家似乎是一个冰窟,越往前走他的心越冷,他耿耿脖子,他抬起手把衣服领子往上提了提,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那个小巧的身影就站在李斯文诊所门外的台阶下面,那个身影慢慢走上了台阶,她猫着腰,她的一双小手扒着诊所的两扇玻璃门,她的眼睛往里寻找,她在找什么?

    “英子?”董卓祥轻手轻脚走到了那个小身影的背后,他没敢大声叫喊,他怕吓着英子。

    英子正小心翼翼、紧紧张张地向李斯文的诊所里张望,她发现李斯文没有在他的店里,并且,两扇玻璃门从里面关着。这个时候李斯文去哪儿了?英子心里有点着急,家云三哥还在海泊桥上等李斯文呢?

    就在这时,英子身后传来董卓祥一声喊,真把英子吓了一跳,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几下。

    虽然董卓祥的声音不大,毕竟英子心里有事,这件事有点危险,必须小心,还要避人耳目。

    “是英子吗?”看到英子董卓祥满心的欢喜,他急忙又往前迈了一步,他又问了一声,“英子,这么晚,你在这儿做什么?”

    英子慢慢转身,她慢慢退到了台阶下,她抬头看着董卓祥,“董老板,俺有事!”英子轻轻吸吸鼻子,她故意装作要哭的样子。

    “家里出了什么事?”董卓祥着急的口气。

    英子偷偷抬起眼角,路灯照在董卓祥的脸上,董卓祥正用奇怪又着急的眼神盯着英子的脸。

    董卓祥突然又皱皱眉头,他感觉今天的英子与平日里不同,叶家出了什么事儿?如果叶家真的有事,英子应该满脸焦炙万分与无助,而,此时此刻英子今天不仅神态平静,还似乎故意打扮了一番,两条小辫子梳理的整齐,削瘦的小脸蛋似乎刚刚被汗水洗过,红里透着白,白里透着红,全身上上下下干净利落,一身蓝底紫色花纹的旗袍包裹着英子瘦弱的小身躯,旗袍色彩虽然老旧,却清新脱俗,下摆还有几朵黄里夹着白色,白色里带着红的太阳花,凭着多年经验董卓祥知道,那几朵太阳花的下面一定是破碎或者磨碎的洞,那洞变成了几朵太阳花,真的很雅致。

    “英子,你家里有什么人生病吗?”董卓祥的眼睛没有离开英子的旗袍,他嘴里是关心的口气,“你想找李大夫?”

    “俺,俺……”英子知道董卓祥是一个善良的人,她不想编谎话骗董卓祥,可,这种情况下不说谎又不可能,英子低下头,她不敢看董卓祥的眼睛,“是,是俺一个邻居,他病了,他对我们叶家一直很照顾,所以很感激他!”英子絮叨着她嘴里的话,她又不敢说是自己家人生病,她怕董卓祥跟着她回叶家看看,那样更麻烦,她只能说是邻居生病。

    “奥,吓了俺一跳,俺以为是你的哪个弟弟妹妹,好了,俺告诉你,那个李斯文刚刚跟着日本人坐着小轿车走了,今儿你可能找不见他了,明儿让你邻居自己来吧,这么晚了你快回家吧,以后不要到处瞎跑!”

    英子点点头。

    “英子,俺交给你的活做完了吗?”董卓祥突然问。

    “做完了,只是,这几天俺有点忙,等俺哪天休息,俺把那一些凤凰扣子给您送过来吧!”英子一边说一边转身准备离开。

    “不,不用,俺去拿,俺去你们叶家拿,咱们爷俩认识快两年了,俺还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呢,再说,英子,俺不想让你看她脸色,俺怕她给你气受,俺心里呀,总觉得欠你的……”

    英子知道董卓祥嘴里的她就是他的老婆杜堾,“董师傅,俺习惯了,您不用自责呀,俺要回家了,回家晚了俺舅母该着急了!”

    “对,对,快回家吧!以后呀,不要这么晚出来了!好好照顾自己!”董卓祥虽然心里不愿意英子匆匆离去,但他也知道这黑灯瞎火的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他恋恋不舍目送着英子小小的身影往东走下去。

    董卓祥看着英子离去的方向皱了皱眉头,英子回家不是要穿过马路对过的巷子吗?她怎么往东南而去?

    董卓祥心里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偷偷送送英子,他要看看这么晚了英子去哪儿?

    路上有点风,风不大,吹着路旁商铺的门帘和招牌,尤其是布做的招牌在风里摇曳,远远看着似乎是几个神秘人影在朦胧的路灯下穿梭。英子的小脚步很快,董卓祥跟着有点吃力,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海泊桥上人影绰绰,小桥两头的路灯很暗,桥下面的水清晰可见,月光洒在桥上也洒在水面上,几棵垂柳摇曳着细细长长的腰身,抽打着流水,荡起层层涟漪。

    桥头上坐着一个乞丐打扮的人,看不清面目表情,英子的脚步迈到了那个乞丐面前,她把她手里的一个铜板丢给了那个乞丐,似乎他们还说了什么,英子的脚步没有停留,她瘦小的身影飞快穿过了桥头向桥的西侧走去。

    董卓祥抬起手抓住桥上栏杆喘了几口气,他准备继续跟踪英子,他的脚步刚刚迈到那个乞丐的面前,“扑通”董卓祥被什么绊了一跤,凭感觉是那个乞丐故意伸出一条腿拌了他一下,在董卓祥的嘴刚刚要碰到坚硬的桥面时,从他背后又突然落下一双大手稳稳抓住他,董卓祥惊魂没定地站直身体,眼前没有其他人,甚至连那个刚刚坐在他身旁的乞丐也不见了,当他再去找英子时,英子已经无影无踪。

    董卓祥慢慢调转脚步,他准备回家,他一边慢慢往回走,他一边抬起头看看天空,这个时候大约是晚上十点多了,自己应该回家了,英子也许已经安全到家。董卓祥心里一边惦记着英子,他一边想那个乞丐为什么要绊他一脚?为什么还要救他?难道他看见他在跟踪英子吗?那个乞丐把俺当成了坏人?那个乞丐与英子认识?他们一定认识,他明明看见英子与那个乞丐有交谈,他们说了什么?看嘴型不像是简单的“谢谢”“不客气”之类,远远看着英子的小表情很严肃,还有点生气,他们到底什么关系?英子去找李斯文有什么事?董卓祥心里冒出好多好多的问号,他心里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英子他们不简单,似乎要有大事发生。

    时间一晃又一个星期。

    天刚刚亮,英子就起床了。

    刘缵花在院子里扫地,她一边挥舞着扫帚,她一边自言自语,又好似絮絮叨叨着什么?看样子她似乎很高兴。

    “舅母!”英子迈下了楼。

    刘缵花抬起头用责怪的眼神看着英子,“今天休息,多睡会!可怜的丫头,去再眯口吧,俺做好饭就去喊你们!”

    “今天俺去给董家送扣子!”英子一边向刘缵花咧咧嘴角,她一边跳跃着走近刘缵花,“舅母,您心里有什么美事吗?”

    “有,当然有!”刘缵花扔下笤帚抓起英子的胳膊,“来,舅母告诉你!咱们东北的抗联传来了一个个好消息,咱们胶东的八路军抗日游击队也取得了一个个胜利,还有河北邢台,还有南方……俺心里想呀,日本鬼子的尾巴长不了了,总有一天他们就会滚出青岛!”

    “那,咱们到时候可以回家了吗?”英子听了她舅母刘缵花嘴里的话满心欢喜。

    “当然,我们英子可以回家找个婆家嫁人,哈哈哈”刘缵花在笑,英子却笑不出来,她不知道她舅母嘴里的那一天有多长?她更不知道她可以不可以带着晨阳回家?

    就在这时朱家老大出现在叶家栅栏门口外面,他一边晃着身体,一边向院里张望,“新新在家吗?”

    朱家老大似乎很喜欢新新,不知道他故意拿着新新找借口来接触叶家,还是他来找刘缵花有事?

    “朱公子,你有事吗?孩子们还没起床呢?”刘缵花抬起眼角斜着朱家老大。

    “有事,那个俺进去说可以吗?”朱家老大似乎很怕刘缵花,“刘大姐,您不要对俺这么凶好吗?好歹,您刚来的时候,您求俺帮您找了棉纱厂工作,后来是你自己不干了,不是俺的责任不是吗?”

    “俺现在又想回去了,怎么?你不愿意帮俺再去说说了?”刘缵花脸色严肃,语气强硬。

    “好说,好说,俺愿意为您效劳!这地儿不是说话的地呀,一门里一门外的,求俺办事最起码让俺坐下好好聊,给俺口水喝总可以吧?”

    听了朱老大的话刘缵花犹豫了一下,她想,朱家老大大清早跑来叶家一定是有事,是什么事儿呢?刘缵花急忙喊英子,“给他开门,英子!”

    英子急忙几步窜到了院门口,她从栅栏门上拿下门栓,她也不说话,她也没多看朱家老大一眼,她心里知道柳巷子里这个时候人多眼杂,最好是沉默为好。

    “那个,昨儿俺在台东路看到家兴啦,他身旁还有一个小子,看着面熟,不知在哪儿见过?”朱家老大一边压低声音说着,他一边扭着肩膀走近刘缵花,“俺想去问问他们,问问他们看到俺家煤球了没有?俺刚要上前穿过马路,他们就消失了!”

    刘缵花皱着眉头,她不怀疑朱家老大嘴里话的真实。

    英子知道朱家老大没有撒谎,那天家云说家兴他们进城来了,他们好像也是为李斯文而来。此时当着朱家老大的面英子什么也没说。朱家老大说家兴身边还有一个人,他说有点面熟,难道那个人是新修?英子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如果是新修哥,他一定会回叶家看看的吧?

    “你看到了什么?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说出去,知道不知道?”刘缵花心里也非常清楚朱家老大不是坏人,就是他的花花公子做派她看着不顺眼,不仅油头粉面,说话还稍微带着点女人腔让她听着别扭。

    “俺知道,放心吧!”朱家老大抬起他的大手拍拍他的前胸,“俺朱老大做事一向大事小事分的犇清!这半年多,叶家舅母对俺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应该很清楚俺的为人,对不?”

    刘缵花皱着眉头,她知道,虽然日本鬼子在河北和东北战场上吃了亏,眼下在青岛他们依然气势汹汹、嚣张跋扈、没有一点收敛,甚至用杀人壮他们的胆,有多少普普通通老百姓无缘无故死在了他们枪下?即墨有两个村子遭到鬼子袭击,死伤几百人,血流成河……家兴他们这个时候突然进城是为了什么?前几天宋先生带来消息说鬼子运粮车和运棉纱车被八路军游击队劫了,那一些铜铁至今没见鬼子藏到哪儿去?前几天她去四方钢铁厂附近转悠了一圈,院里堆积如山的钢铁也不见了,鬼子这么紧张为什么?还是他们嗅到了什么?难道鬼子把那一些钢铁运到了即墨?鬼子怕暴露而杀害了手无寸铁的村民?!想到这儿,刘缵花心里有点激动,她必须把这个大胆的想法告诉宋先生,想到这儿,刘缵花向朱家老大下了逐客令,“俺准备去给孩子们做饭了,朱公子,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朱家老大有点不情愿,他慢慢站起身,“有活您就说,看在孔师傅的面子上,给俺一点任务,那怕一点也行!”

    “你说什么呀?俺听不懂!”刘缵花故意怒着脸。

    “那天您还让俺给英子说,您晚回来,不是吗?”朱家老大嘟囔着他的金鱼嘴。

    “对了,那天俺也没说去做什么,你怎么知道俺去发……”刘缵花狠狠瞪着朱家老大,“你说,你是不是跟踪了俺?”

    “是,俺跟踪了你们,后来俺怕耽误您交待的事,俺就又赶回来等着英子,俺等啊等啊,眼见着英子快到了你们叶家门口,她又蹿进了公园。”

    刘缵花无语。英子更无语,她心里清楚,如果朱家老大是坏人,无论是舅母刘缵花还是家云,还是她英子,此时此刻都不可能稳稳待在家里。

    “好,俺相信你,只是讨厌你与那个日本女人的事情!”刘缵花斜视着朱家老大,她嘴里气哼哼的,“以后,管住你自己的嘴就行了,有事俺会去找你!”

    “这?那个日本女人……嘿嘿……好啦!”听了刘缵花的话朱家老大满脸不自在与羞涩,他故意打着哈哈哈走了。

    刘缵花抬起头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英子,“英子,你去一趟登州路书屋,找一下宋先生,告诉他今天朱老大嘴里的话,顺便告诉他日本人在即墨藏了东西!如果宋先生不在登州路,可能他在延安二路书店!英子,本来俺想去找宋先生,俺一个乡下女人大字不认一筐,身上更没有一点书卷气,俺怕引起别人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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