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韶与曙

    第三十章韶与曙 (第2/3页)



    今儿,天上的弯月比平日里亮堂,照着屋顶与街道,一切都是青灰之色;星星不知被谁藏起了几颗,显得尤其稀疏、凌乱又遮遮掩掩;一片云拥抱了那点点光,云太薄了,遮不住顽皮又调皮的亮,急躁地上蹿下跳,空气里多了一些湿润,似乎是云落下的几串无可奈何的泪滴。

    英子跟着董卓祥的身影穿过了粮店和酒馆,他们东拐西拐到了董家铺子的后门,董家的后门半敞着。董卓祥刚刚走到自家后院门口,他的身体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英子疾走几步扶住董卓祥的胳膊。

    董卓祥由于受到了惊吓全身像筛糠,他嘴里除了铿锵的咳嗽声,剩下的只有有气无力的“哼哼哼”声。

    从董家屋檐上传来几声啄啄喳喳的燕啼,都说燕子进家门垒窝人丁兴旺,可是,英子却在这黑夜里看到了董家的落败,她心里有点伤悲。

    这个时候,新菊已经睡了,她屋里的灯黑着,不知她睡下多久了?屋里传来她均匀的呼噜声,声音不大,细腻又享受的鼾声在这黑夜里那么清奇,似乎还能听到新菊梦中呢语。

    董卓祥屋里的马蹄灯亮着,灯亮从黑乎乎的窗户里透出来,那亮光非常微弱。英子急忙搀扶着董卓祥走进屋子,她把董卓祥扶到床上躺下,她转身又抓起桌上的茶杯和暖瓶,她一边看着董卓祥惊魂没定的惨白的脸色,“董伯伯,今儿谢谢您!”

    董卓祥喘了口长气,他抬起眼角看着英子,“英子,今天我看到那个李警官死了,死的好呀,自从日本人来了他好像多了一双手,从崂山捞到了东镇,从东镇捞到了利津路和威海路,他是无处不在,狗仗狗势,我们这一些商铺呀都恨他,今天那一些帮你求情的,几乎都是街面上商铺的掌柜的呀!”董卓祥以为英子不认识周永萱。

    “嗯”英子不认识董卓祥嘴里的那个李警官,只要她知道那个李警官是坏人就够了,好人死了,坏人也死了,英子心里多少有点平衡。

    “董伯伯,您今天白天吃药了吗?”英子嗅嗅屋里没有一星点的汤药味,只有一股浓浓的烟味,英子寻着烟味看过去,桌边上放着一根长长的烟袋。

    平日里没看到董卓祥有抽烟的习惯呀?

    “董伯伯,您有哮喘不能抽烟呀!”英子走近董卓祥,她把手里的热水递给董卓祥。

    董卓祥扭脸看着英子,他一边咳着,他一边用右手支撑着床沿,他一边颤抖着伸出左手,他接过英子递过来的茶杯,“英子,汤药太苦了,喝不惯呀,偶尔抽几口闷烟,解解俺这乏味的人生!”

    “苦药治病!抽烟对肺不好!”英子真的很担心董卓祥的身体。

    “抽大烟抽不起,又怕上了瘾,俺只好搓点烟叶,偶尔吸一口,没有太大瘾,放心吧!英子,你快回家吧!”董卓祥喝了口水,他抬起头盯着英子,“俺听到那个孩子对你说了什么?你们认识吗?”

    英子摇摇头。

    “你不说,俺也不问了!你快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不是吗?”董卓祥嘴里唠叨着。

    “好,俺回去了!您好好照顾自己,过几天俺给您请个医生过来!”英子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屋子。董卓祥看着英子的背影忙不迭地嘱咐,“英子,路上注意安全,可不能再去好奇了……”

    “嗯”英子离开了董卓祥的家,她背着竹筐穿小巷走小路,她的脚步很快到了柳巷子的路口。

    她的脚步刚刚转过路口,她一扭脸看到从吴穷家的门口窜出一个身形。“吴穷?”英子一激灵。

    吴穷家的房子是租赁来的,自从刘香娥死了,这处房子再也没有租出去,虽然刘香娥没有死在家里,但刘香娥的脾气秉性一臭万里,她住过的房子没有人想租。

    “吴穷!”英子低声喊了一声。

    吴穷一激灵,“英子?”

    吴穷走近英子,“英子,你去哪儿了?”

    “你和新修哥在一起吗?”英子没有接吴穷的话。

    “新修负伤了!”吴穷低低细语,他怕他的话吓到英子,他急忙补充,“不大碍!”

    “负伤?!”英子一激灵,“伤到了哪儿?”

    “腿!”吴穷知道英子担心新修,他急忙补充,“穿透伤,只是天热,俺怕伤口不太好愈合!”

    “他在哪儿?在你们家吗?!”

    吴穷点点头。

    “俺去看看他!”英子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地向前走了一步。

    “他睡了,不要再打扰他了!他没大碍!”

    “新修哥真的没事吗?真的?”英子的心揪揪着,她嘴里带着泪音,“让新修哥回叶家吧,俺去请医生!”

    “不行,很危险!来回折腾不好,弄出动静更不好!”吴穷似乎比以前成熟稳重了很多。

    英子突然想起董卓祥需要请医生,她心里有了主意,“俺有办法了,你还是把新修哥交给俺吧!”

    “你想带他去哪?”吴穷皱着眉头,黑夜里他看不清英子脸上的表情,他更不知道英子心里怎么想的。

    “让他去董家,董家徒工很多,安全!董卓祥有哮喘,他必须请医生,明天俺让朱老伯请肖医生过去!”

    “好主意!”英子背后突然传来了朱老大的声音。

    “你去了那么久,我们很着急!”吴穷盯着朱老大的眼睛,“没遇到麻烦吧?”

    朱老大没理睬吴穷,他走近英子,“后半夜我们就把新修送到董家,其余事情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回家睡觉吧,不要把鬼子招来!”

    “回去吧,英子!”吴穷也嘱咐英子。

    “…”英子看了一眼朱家老大,她又看了一眼吴穷,“你们走巷子,不要走大路,告诉新修哥,俺明天下班去看他!”

    “好!”吴穷点点头。

    第二天上班,英子的心一直揪着,她担心家兴是不是顺利出了城,她又挂着负伤的新修,她的无精打采没有人在意,哪个工友都很累,很困,肚子又没食,繁忙的劳作让他们变成了行尸走肉。

    监工这几天也无精打采,他脸上挂着愁容,似乎他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一脸的无助,他说话的口气也开始小心翼翼。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手里端着饭盒蹲在厂院里,三人一蔟,四人一拢,五人一圈。火爆的阳光撒在厂院里,照在大家身上,没有多热,可能是长期在昏无天日的、阴暗的车间里劳作久了,在每个人眼里阳光是明媚的,是舒服的。

    旁边几个大人在议论着什么,英子手里抓着一个熟土豆漫不经心地往他们跟前挪了几步。

    “听说昨天八路军游击队闯进了市内,杀了不少鬼子和汉奸!”

    “台东鬼子的棉库被炸了,还有太平镇二鬼子据点也被炸了。”

    他们说着这一些话时脸上洋溢着开心与欢喜。

    “不许喳喳!”监工闷着头、背着手、他手里晃着长鞭子,今儿他手里的鞭子像少了筋骨,远远看着像拖着一条死蛇。

    监工嘴里也缺少了底气,他慢悠悠往前走着,他一抬头看到了英子,他急忙抬起讨好似的笑脸,他眯起眼睛靠近英子,“小丫头,今儿带的什么好吃的?”

    “烤黄豆和蒸土豆!还有咸菜!”英子本想不理睬他,她又一想,不能得罪他,她把手摊开在监工眼前,“您瞅瞅!”

    “不容易呀,不容易!正长身体的时候却吃着没有一点营养的东西!”监工嘴里的话让英子听着没有反感,她知道监工变了,变得说人话了,变得会讨好工人了,他是不是也怕了?怕抗日游击队杀汉奸杀到他的头上?

    监工一边摇头,一边擦着英子旁边走了过去,他的身影在车间门口停了一下,他又折回身在院子里继续溜达。

    灵子的眼睛盯着监工浑圆的后背,她走近英子,压低声音,“昨天半夜听到了爆炸声,英子姐,你听到了吗?”

    “没有!”英子摇摇头,“这几天太累了!太困了!俺的身体一挨着床就睡着了!”

    灵子多聪明,她听英子这么说,她一下闭上了嘴巴。

    “英子姐,下了班,你去我家一趟吧!”灵子看着英子的脸,低低细语,“可以吗?”

    “下了班俺去捡点煤渣,明天休息俺再去你家好吗?”英子要去看看新修,她不放心新修伤情,英子又不能对灵子说实话,她只能对灵子撒谎。

    下了班两个孩子在登州路分手,英子目送着灵子的身影在路灯下消失,她快步向董卓祥家的方向而去。

    这个时间董家已经关了铺子。英子直奔董家后院,她走近董家后院门,她看到董家后院门紧紧闭着。

    “铛铛铛”英子抓起门环轻起轻落。

    “谁呀?”院里传来了董卓祥的声音。

    “董伯伯,是俺!”

    “是英子呀,新菊,快去给你英子姐开门!”董卓祥声音很清爽。

    新菊的小脚丫从屋里窜到了院子,又从院子窜到了院门口。

    院门打开了,新菊的笑脸出现在月光下。

    “英子姐!快进来!”新菊见了英子依然很亲切。

    英子也向新菊笑了笑,“吃饭了吗?”

    “吃过了,早吃了,新修哥在!”新菊满脸兴奋。

    “俺知道!”英子一边说,一边抬脚迈进院门里,她又急忙回身关上院门,然后她转身拉起新菊的手,一边往里走,英子一边轻轻问新菊,“董师傅好点了吗?”

    “好多了,肖医生来过了,还给新修哥包扎了伤口!”

    “新菊呀,新修哥的事情不要说出去,知道吗?”英子停下脚步,她不放心地嘱咐新菊,“千万不能说出去呀!”

    “你放心下吧!”新菊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兴奋的光,“英子姐,俺知道,俺不会害新修哥,他是俺最喜欢的人,俺不会害他!”新菊嘴里说的是实话,在叶家,她和新丽与新修生活的时间最长,在她们心里,新修就是他们的大哥,何况新修有文化,还一表人才,哪个女孩不喜欢英俊帅气的男孩?虽然新菊刚刚十二岁,她的喜欢很简单,只要漂亮的男孩她都喜欢,这是女孩子的天性与纯真。

    “新菊,以后新修哥就交给你保护了!”英子使劲攥攥新菊的小手,“明白吗?”

    ”当然,俺愿意!”新菊高兴地直点头。

    英子见到了董卓祥,董卓祥的脸色好多了,不仅少有咳嗽,还多了笑模样。

    “多亏了董师傅照顾!”新修对英子说。

    董卓祥急忙摆手,“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一家人,咱们不必客气!”

    “董师傅是一个好人!”英子向新修笑了笑,然后,她把目光又转向董卓祥那张喜笑颜开的脸,“董伯伯您吃药了吗?”

    “打针了,赶明儿那个医生还来,他说只要打七天针,再吃点药就会好了,这不,那个周老板还送来了药,俺也吃了,英子呀,该感激的人是你,是你让人给俺找了一个西医大夫,他手到病除呀!”

    “俺也不认识他,那天俺生病,不知谁找来了那个医生,是他给俺打了几针,俺记得是打了三天针,俺就能上班了,所以,俺觉得您的病让他瞅瞅没准也就好了!”英子笑了笑。

    董卓祥好似一下有了精气神,他又是洗茶杯,又是倒水。

    “董伯伯,您别忙了,俺该回家了!明儿,俺再来!”英子看到新修平安无事,她心里宽慰多了。

    一旁的新修不好意思地、偷偷地看着英子的脸,这个女孩眉目清秀,肤色白皙无暇,纤细的腰身……两条小辫子垂在她的胸前……看着,看着他突然自觉脸红心跳,眼前的女孩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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