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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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橡皮人 (第1/3页)

    我约她在日坛公园南门见面。她曾是我的旧部,已失散多年。这些年,媒体圈风舒云卷,离乱纷起;身边的同行、师友,走马灯变幻。有的人升迁,志得意满;也有人失意,潦倒落寞。熟人中突然消失了几个,又有谁记得呢。

    前两天,突然看到她在朋友圈发言,才想起不见她已有经年。她的话,寥寥几句,大意说,因为生病,一年多没和外界联系,把很多朋友都拉黑了。我觉得不对劲,怀疑她是抑郁症,于是电话她,一定要见面。

    这天,丝雨如烟,日坛公园南门外水光满地,倒映着青砖红墙。她从雨中匆匆跑来,头发披散着,被雨水打湿成一缕一缕。那衣服似乎也很久没换了。

    毕竟我是她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编辑,共事多年,感情犹在。无需寒暄,她把她的情况对我和盘托出。

    地狱和天堂

    她果然是抑郁症,而且可以追溯到5年前。发病诱因是多年高强度的工作,以及生活在一个强控制型家庭。第一次发病时,她曾到安定医院就诊,医生给予心理疏导,判断她的抑郁是应激性的,无需用药。医生嘱咐她,注意保护自己,离开施暴源头,慢慢会恢复的。

    五年来,她的病情至少起伏了三次。完全正常的时候少,更多是在低落和亢奋的路途上。高涨的时候,精力充沛,工作拼命,能够夜以继日出差,追踪新闻人物;可以同时参加多项活动,读书、读学位;体力健旺,能够野外穿越、跑马拉松。然而,好景不长,很快会从亢奋跌落到抑郁。最严重的时候,一连数天、数月蜷缩在房里,整日躺着,和外界的联系自然中断了。

    听完她简述病情,我心里一紧。我判断,这不是简单的抑郁症,而是双相情感障碍。我向饭店服务员借来一支笔、一张纸,为她描画病情起伏的轨迹。

    根据她所说,病得最重的时候,做任何事情都像有摩擦力,很难,包括洗澡、刷牙、剪头发。“我大概有三年没有剪发了,一直拖延、拖延,长发早已及腰,干枯分岔,纠结在一起,一如我的人生。我头发很少打理,今天来见你才稍微梳一下。”

    “你现在头发并不长啊。”

    “前几天刚剪的。从想剪到下决心剪好,大概花了四个月时间。”

    除了情绪上的压抑、低落,躯体症状也很明显。她说,严重时,疲惫、胸闷、心慌,稍微运动一下就心悸。有时躺在床上,心也会“怦怦”跳。

    她一边说,我一边记,一边画。言毕,一张她的情绪涨落图清晰呈现出来。其中几个重要的转折点,她都可以说出具体的时间和相关事件因素。

    我指着这张图告诉她:“你刚才说,你是间歇发作,其实不是。如果你是单相抑郁,发作了会恢复;而后再发作,再恢复。这叫间歇。但你这样,忽高忽低,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这不是间歇,而是循环,是躁狂和抑郁的循环。”

    我大着胆子说:“我判断你这是双相。但我不是医生,说了不算。你应该去医院确诊。”

    “我知道可能是双相。”她听了并不吃惊,但又说,“我现在不想用药物治疗。我看过你的文章,说抑郁症是一种特异性疾病。那么,治疗的方式也应该不止用药这一种。我忍了五年的痛苦没有吃药,是想寻找不一样的治疗方式。”

    她看着我,诚恳地说:“张进老师,请让我去尝试探索,哪怕我现在很狼狈。这也是我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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