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菩提子(六)

    第35章 菩提子(六) (第3/3页)

前。

    邓勉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马车上的灯笼,有些不确定道,“那好像是……我家的马车。”

    白子澈浑身一震,忽然不管不顾地掉头冲回去。

    大理寺门口的护卫拦住他,大声呵斥道,“何人擅闯大理寺,不想活了么?”

    “我乃当今四皇子白子澈,谁敢拦我,给我让开!”白子澈罕见地爆发出皇子的威仪,将皇子玉牌狠狠地掷在二人脸上,竟然将护卫的气焰压了下去。

    邓勉被吓傻了眼,没想到这个柔弱的殿下还有这般架子。他眼睁睁看着白子澈冲了进去,半天才想起来抬腿追。

    ——

    画没抢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摄政王手里,又很快递到了大理寺卿手上,同时传达的还有一条尽在不言中的命令——“画院侍诏必须死”。

    只要画院侍诏认下了这个罪名,无论今后冒出来多少幅《观音大士图》,是真还是假,都和摄政王扯不上关系,更遑论扯出背后胎死腹中的阴谋。

    大理寺卿静静地看着脚下狼狈的老人,左手边是一份供词,右手边是一杯鸩酒,温言道,“郑侍诏,您想清楚了吗,要不要在供词上签字画押?”

    这是他给老人的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他承认是四皇子盗的画,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大理寺卿素有耳闻,画院侍诏年轻时有些才名,却风骨全无,在宫廷里消磨志气、对宦官卑躬屈膝。这样的人,无非是不敢沾染攀诬皇子的罪名罢了,生死关头,还是会露出真面目。

    果然,老人点了点头。

    狱卒将供词和蘸好了墨的笔递到他手边,老人举起被竹签钉过的手,颤颤巍巍地握住了笔。

    可惜了,大理寺卿想,这双手,再也无法作画了。

    老人却迸发出惊人的意志力来,挥笔间气势磅礴,笔走龙蛇,在供词上落下锋芒毕露的八个大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理寺卿脸色剧变。

    老人站起身来,哈哈大笑,“我郑某这一生,无儿无女,年轻时的几分名气早已消磨殆尽,年老时仍无传世之作。但他,会是我一生的功业。”

    “大理寺卿,你身为朝廷命官,不为民请命,却玩弄权术、诬陷皇子,该杀!”

    大理寺卿怒了,挥手道,“把这盗取名画的小贼给我拿下!”

    监牢门口传来少年歇斯底里的喊声,尖利愤怒,透着穷途末路的凶狠。

    “你敢!邓远,你焉敢动他!画是我偷的,你来审我,别动他!老师……老师!”

    白子澈被狱卒死死拦在牢房门口,拼命挣扎却不能上前一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狱卒逼近画院侍诏,目眦欲裂。

    老人撞开上前来押他的狱卒,穷尽最后的气力,大喊道,“赵甫《观音大士图》为我一人所盗,与他人毫不相干。四皇子年少为我所惑,胡言乱语!”

    他温和的目光穿过潮湿阴冷的牢房,落在满脸泪水的少年身上,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阿澈,你莫要怕……你莫怕啊。”

    老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深宫,眼前没有大理寺卿、没有狱卒,也没有帝都阴云,只有淋雨的孩子和撑伞的画师。他本该辞官离去,浪迹江湖,却被孩子柔软的手指牵绊在宫廷,蹉跎了一生。

    他用他的命,最后为这个孩子撑一次伞。

    老人一头撞在牢房墙壁凸起的尖石上,血溅当场、脑浆迸裂。

    大周怀帝祥符年间画院侍诏,郑旬,湖州人士,少有才名,然庸碌一生,因偷盗畏罪自杀于大理寺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