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 在这样对人生的失望里,保持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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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丕 在这样对人生的失望里,保持微笑 (第1/3页)

    建安十五年的初冬,曹丕跟随父亲和他的僚属们登上了刚刚筑好的铜雀台。台建在城楼上,有十丈高。亭台楼阁挤挤挨挨,甚至飞檐相连一直缀到城中。漳水从台下流过,黄鹄在水上翻飞。邺城,甚至邺城周围在广阔灰白野田中偶尔闪现的零星绿色,全都一望无余,是一种肃杀,也是一种浩阔。

    乐伎为此刻排练已久,在格外卖力的丝竹与舞蹈中,父亲命儿子们作诗赋赞美这高而宽广的楼台。曹丕自觉写得不错,刚准备献上自己的作品,弟弟曹植的《登台赋》已经在父亲手中了。父亲看了半天,按捺着惊叹,板着脸转头问曹植,“你这是抄别人的吗?”

    “言出为论,下笔成章。父亲不信我,可以随便再定题目,我再写就是了!”

    曹丕的这个十九岁的弟弟,穿得朴素,也不在乎形貌,却有一种遮不住的少年意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登台赋》,撇了撇嘴,把它扔进了袖子里。他依然镇定地坐着,甚至能够不假思索、滔滔不绝地附和对曹植的才华的赞美,但在他的心里,另一个更清醒的曹丕坐在四面漏风的高台上,感到冷。那是一种对自己的深深失望。曹植肆无忌惮的才华如同一场地震,在曹丕想要成为的那种人和现在的自己之间裂出面目狰狞的鸿沟。他像被冷酷的命运抛在半山腰,不知道路在哪里。

    “言出为论,下笔成章”,也是他的理想。他一直知道,“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这是为人而不能抗拒的规律,可是文章,可以不朽。他自觉天赋很好,他也已经为此付出许多。

    这年曹丕二十四岁。二十四年前的中平四年,他出生的时候也是一个冬天。那是曹操拒绝朝廷东郡太守任命的第二年,在老家谯县的别墅里,每天打猎读书,闲得无聊。所以,当他出生的时候,曹操很兴奋。给他起名字叫曹丕。“丕”,是伟大的意思。《尚书》里有这样一句,“尔惟弘周公丕训”。说的是,你们要听从周公旦那些伟大的教诲啊。“丕”这个字虽然简单,却古老而有力。代表着父亲对这个孩子骄傲的祝愿:要做伟大的人。

    曹操这么说了,也这么照着做了。曹操本来就爱读书,更爱教孩子读书,很久之后,曹丕回忆起来,都说父亲“雅好诗文,虽在军旅,手不释卷。”每天都要抽查孩子读书,还专门教育他说,人年少好学,容易学进去,长大了就容易忘记。在父亲的精心教导下,曹丕八岁能作文,已经读过古今经传诸子百家。

    但天下不太平,大城市合纵,小城市连横,互相吞并争斗,黄巾军、山寇土匪互相攻击,百姓死后暴骨如莽。天下战乱,日子不好过,曹操也想叫儿子知道。哪怕只是个小毛孩儿,每次出征,曹操都要把他绑在马背上带上前线。曹丕六岁就会射箭,八岁就能骑射。十岁的时候,曹操遭遇了张绣先投降后反叛的大失败,从宛城仓促逃亡。曹丕的大哥曹昂把自己的马献给曹操而死在了这次反叛中,曹丕凭借自己的骑射功夫,幸运地逃了出来。

    动荡的战争时代,学习与成长都像是偷来的。直到建安十年,曹操彻底打败袁绍,占领冀州,他们才过上安定一些的好日子。这时候,曹丕想,他可以多花一些时间在写作专著《典论》上,还可以与文友们切磋诗赋,整理一些自己往日的文集。

    但现实总以残酷又无辜的姿态在他眼前晃悠。曹植在辞赋上的才华,他所能创造的杰出,恐怕就是曹丕最深切的“求不得”。每一种文体都有它的标准,前汉的辞赋大家司马相如曾经讲过“赋家之心,包括宇宙,总揽人物”,它需要巨细靡遗的细致,需要瑰丽夸张的想象。曹丕,作为中国第一个文论作者,也赞同司马相如的标准,他在《典论·论文》中给赋的标准下过定义,“诗赋欲丽”。这些,都是他弟弟曹植毫不费力就能够达到的。

    曹植想要的,甚至不用开口,便有老天与宠爱他的父亲巴巴儿地送到他的眼前。而曹丕,他必须长久地与内心深处“想要”与“得到”之间的裂缝共存。但这样戴着“枷锁”前行的日子,他已经很熟悉。

    他很喜欢荀彧的大儿子荀恽,但是人家更喜欢曹植;难得他跟建安七子中间的刘桢关系不错,连老婆给人很没有礼貌地瞪着眼睛瞧了也没有怪罪,但是父亲曹操觉得这样不成体统,于是把他的好朋友刘桢教训之后调转成了曹植的僚属;他想要得到大儒邢颙为辅佐,父亲却又把邢颙安排给了弟弟。

    如果说他也有别人不能企及的任何天赋,那就是一种对于人生过于清醒的认知——人生是这样:你努力朝向山顶攀登,却总有意外发生,最后停留的也许是半山腰,也许是山谷。你以为自己无辜,却总有人憎恨你。

    曹植身边有一对丁氏兄弟,最大的任务就是帮助曹植夺得储副的位置,顺便整死曹丕。但是世界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曹操曾经想要把曹丕的姐姐嫁给丁仪,问曹丕的意见。曹丕说,他有一只眼睛是瞎的,不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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