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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面一拼,否则就不仅仅是暗算了。”

    “是的。”风逍舞道:“而且就算他们临时改变巡逻班次和换班时间等安排,本来久已习惯的规划突然改变,肯定会在短时间内出现更多纰漏。现在苍穹帮还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出手,也必然不会轻易改换原来的部署。”

    杨青虹道:“只要我们接下来不出现过多的人员损失,机会依旧很大。”

    “这只是建立在快速找出内奸的基础上。”杨青虹立刻接道:“若不能找出内奸,我们迟早会被他们耗死。”

    卫庄道:“因此现在就是在和这内奸比拼速度,看究竟是哪边先揪住对方的命脉。”

    钟无泥忽然道:“有没有可能会出现两个甚至更多内奸?”

    这话就像是一记晴天霹雳。司徒超风却依然很冷静地说道:“人心是会变的,这并非我能控制,但无论依何说法,这也是我成为义宏庄庄主以来的第一个失误。”

    “若奸细有两人,他们大可采取更保险的行动,一举击溃我们。如今他们选择在此时打草惊蛇,虽消灭了峨眉派掌门这号关键对手,却暴露出缺乏关键支撑及后续计划的弱点。”

    司徒超风郑重道:“因此我以义宏庄大庄主的身份及颈上人头作担保,绝不可能在我找来的人中出现第二个奸细。”

    这次的重大失误并没有击垮他,他依然保持着绝对自信。

    像他这种人,也本该在任何时刻都保持对自我的绝对信心。

    宋捉影笑道:“况且若出现两个奸细,我们全部人就可以拍拍屁股各回各家了。”

    杨青虹点头:“若真出现这种情况,就已不是敌人手段高明,而是我们自身的问题了。我相信大庄主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失误。”

    “承蒙各位信任,司徒超风定不负众望。”司徒超风的语气依然冷静:“现在,就是得想个办法尽快找出这内奸。”

    “这次他出手成功,就必然会有下次。”风逍舞道:“只要我们文件在手,他势必会急于行动。”

    司徒超风沉思片刻,点头道:“如今想要抓住这奸细,唯有等他下次出手才能有抓他的机会。”

    卫城道:“那么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司徒超风道:“等。”

    等。

    等虽然被动,但世上所有事多多少少都离不开这个字。

    只有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一举成功。

    所有人都已离开了悦来客栈,回到自己在城中的落脚处。除了义宏庄的三位庄主,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在他们最后的决定下,会面的地点依旧不变。毕竟只要一天不逮出这个奸细,他们做出的任何改变都会让苍穹帮了如指掌。在他们已知苍穹帮知道自己的计划后依然保持不变,也会让苍穹帮起更大的疑心。

    这次对弈就像互相揣摩城府的国手般深谋远虑,却堪比真正的沙场交锋怵目惊心。

    “为了捉拿这奸细,接下来恐怕会有更多的人遭遇暗算,诸位切记时刻警惕,保重自己,保持镇定。”

    “易掌门的讣闻,还望各位先保密,以免江湖出现动乱。”

    这是司徒超风在众人临走前的嘱托。这次行动无疑已要保证得更机密,无论是对内部还是外部。

    简二先生走得最快,似已迫不及待要飞回床上去。看样子已是将司徒超风的话转眼就给忘了。

    风逍舞和宋捉影并肩走着。

    月白风清,确是个良宵美夜。他们却无心欣赏这样的夜色。

    他们谁都还没有说话,但他们心情却同样沉重。

    宋捉影道:“司徒超风还真敢说,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回事。”

    “他只是把事实说出来。对手是苍穹帮,出手的时机远比可能的牺牲更重要。现在就是司徒超风绝不会放手的时机。”

    宋捉影道:“你认为这样等下去真的会有结果?”

    “他们当然不只是等。”

    风逍舞道:“从此刻起,义宏庄必定会派人监视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们了解。”

    风逍舞微笑拍了拍宋捉影的肩膀:“所以这几天你手脚最好放干净些,不然就会以为你溜出去是杀人了。”

    宋捉影大笑:“说实在的,寻常人瞧你那副冷淡寡言的模样,真不会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跟别人开玩笑。”

    风逍舞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了。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只跟朋友开玩笑。”

    宋捉影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脾气,但你平日如果能多笑笑一定会更快乐些。”

    风逍舞却没有说话。抬起头,看向天上一弯幽幽月牙,仿佛想起了什么事。

    宋捉影道:“你在想什么?”

    风逍舞没有立刻回复他。而是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说:“你应该并不知道我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什么事?”

    “认识你之前的事。”

    宋捉影沉思着。

    在他记忆中,风逍舞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孤身一人,独来独往。眼神有时冷得就像是千年雪山的山尖绒雪,有时却又露出深刻而费解的沉痛伤感。

    特别是在他杀人的时候。他露出的眼神让宋捉影完全想象不到在这张俊俏的脸上,居然会有这样的眼神,就像刚才他看着钟无泥时的眼神,更冰冷,更尖锐,更无情。

    宋捉影谨慎地道:“认识我之前你岂非也是这样子,难道你还有什么事?”

    风逍舞的目光沉下来,又沉默了很久。别过头,不让宋捉影看到他此时脸上的神情:“有些事我已不愿再提起。只是有些人真的就是过着那样的日子的,那样……”

    他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显然已不愿多说,也不敢多说。

    宋捉影想了想,道:“有些事我确实不知道,就像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风际空的儿子。”

    风逍舞没有说话。

    宋捉影见他不说话,接道:“那场大火把你家全给烧了,是谁救了你?”

    风逍舞似已不愿再谈论这个话题:“你看现在的我,怎么样?”

    宋捉影苦笑,也不再问。他明白风逍舞是个有时自己把话匣子打开,却又在只开到一半时突然死死关上的人,这时即便再怎么刨根问底也一样不会再多说一字。所以他只有顺着风逍舞的话说下去:“怎么样?你不还是老样子,还是……”

    “不,”宋捉影忽然改口:“你变了。”

    风逍舞微笑。

    宋捉影也笑了。不是苦笑,是真的笑:“在认识我后你好像没怎么变,但在认识她之后你却是真的变了。”

    风逍舞道:“是的。”

    在认识司马嫣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确实变了许多。

    虽他的眼神还是如之前般冰冷,却在平常也已会时不时露出一丝笑意。对于自然的恩馈以及他人的善意,他也比以往更加懂得报以感恩之心去接受对待。他已不再像之前那般锐气凌人,不可接近。

    现在的他,也比以前要更懂如何珍惜喜悦与恩惠。

    宋捉影道:“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风逍舞道:“她是的。”

    宋捉影看着风逍舞的脸庞。他脸上已有了骄傲的神彩,此前从未在他的脸上见过这般光芒。

    宋捉影欣慰地笑了,道:“司马翔呢?他赞不赞成?”

    他笑着接道:“他当然赞成。你本就是个很不错的小伙,我若是司马翔也一定……”

    他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停了。

    他看到了风逍舞的眼睛。风逍舞的双眼在他说出这句话时立刻黯淡了下来。

    宋捉影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快了。沉默了很久,宋捉影勉强笑道:“人老了总会变得倔一点的。你放心,等你把司马翔救出来了,他也会对你改观的。”

    风逍舞好像也不愿再去谈论这件事,又转向了另一个话题。对谈论起自己的话题他似乎总是不愿说得太多:“有一件事我很奇怪。”

    宋捉影道:“什么事?”

    风逍舞道:“义宏庄为什么会找这些人来参与这么重要的行动?”

    宋捉影微微一笑:“为什么不?”

    风逍舞道:“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有足够的能力参与进这次行动。但这其中相互对立的人太多,且都只跟着义宏庄的意思在说话,丝毫没表达自己的看法,我不认为这样做事很有效率。”

    “相互对立这事,只要义宏庄处理得当,至少不会在这次行动暴露问题。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只要他们能准确地按照义宏庄的决策去做事就已够了,提议的人若太多,反而更加混乱。”

    “人数越多的计划,自己就越是要懂得妥协。”宋捉影顿了顿,道:“且除了那奸细,这里的每个人对这次行动都保持着绝对忠诚。”

    风逍舞敛了敛眉:“忠诚?”

    宋捉影道:“这里的每个人都和苍穹帮有着深仇大恨,莫非你没发现?”

    风逍舞陷入了沉思。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易风扬在还未接掌峨眉门户时曾在嵩山遭过苍穹帮暗算,险些毁掉自己付之一生练剑的右臂。丐帮本是天下第一大帮,近来苍穹帮的风头已抢在他们之上,且他们对丐帮愈加无礼,这口气当然要出一下。岭南林家通往海外贸易的船只被苍穹帮击沉于海上,价值三百七十万两白银的货物被洗劫一空……

    除了唯一的奸细当初与苍穹帮的怨仇恐怕是做给江湖中人看的,这里的每个人都和苍穹帮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或许他们不会为了义宏庄拼命,却都会为了自己全力以赴。

    风逍舞道:“你呢?你和苍穹帮有什么仇?”

    “没有,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没有。”宋捉影摊了摊手:“我只是来帮你们核实一下水龙十三连提供的文件的准确性罢了,不过从奸细的出现来看好像也没这个必要了。”

    宋捉影叹了口气:“然而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谁让司徒大庄主已给我安排了这项任务呢。不过事到如今,我恐怕还要多出一项帮忙找出奸细的任务了。”

    风逍舞笑道:“我只希望这个奸细不是你。”

    宋捉影怔了怔,大笑:“你放心,我若是奸细,第一个要杀的也是你,绝不会是易风扬。”

    风逍舞走进客栈。

    楼上房间就有一张很软很舒适的床,还有一盆大大的热水。

    而且还有个一直在等着他的人。

    风逍舞笑了笑,望向户外的清凉夜色。

    能有一个人等着自己回来,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风逍舞推开房门,走进房里。

    房里只有一盏昏灯。

    风逍舞心下一沉。

    莫非……

    风逍舞立刻冲进去。看到司马嫣还好好地坐在椅子上,才长长松了口气。

    司马嫣面向着窗外。幽暗的灯光映着她的背影,仿佛有点弱不禁风地哆嗦着。

    哆嗦的是她的身子,还是她身上絮絮在夜风中翻飞的衣摆?

    风逍舞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禁狠狠一揪。

    “你回来了。”

    “……嗯。”

    司马嫣回头,看着风逍舞。

    她眼睛带着说不出的凄恻与幽怨。昏暗的灯光勾勒着她的脸庞,明暗切割的剪影仿佛在切割着她的人,切割着他的心。

    风逍舞忍不住走过去,将她抱住。

    司马嫣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的任性才迫不得已这么做的,只是……”

    她看向风逍舞:“答应我下次早点回来。”

    他确实不该跟宋捉影走得那么慢的。

    她当然很早就已醒来,很早就在窗边候着他的身影出现。然而刚才他和宋捉影有说有笑从外面慢慢走过来,在窗边翘首以盼的她想必也看到了。

    在他有点忘记她的孤单,一直和宋捉影说话那短暂的一刻,她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的归来。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离开家到这么远的地方,而且还是一个人呆在这陌生之地。

    风逍舞心里不禁一割。

    然而风逍舞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淡淡笑道:“嗯,我答应你。”他的目光游离窗外。

    司马嫣嫣然道:“好,咱们说好了,你俩要说话也得回来一起说,下次你可不许……”

    忽然他挣脱她的双臂,燕子般掠出窗外!

    司马嫣呆住了。

    她呆呆看着眼前的他再次从身边溜走,看向窗外远去消失的身影。

    你……为什么又这样,说走就走……了呢……

    她全身仿佛不再有一丝力气,重重跌坐在地上。空洞的双眼呆视着眼前一片昏暗,呆呆地流下了两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