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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太乙山脉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许多地方闹了水患,不知淹没冲走几多人家。

    大雨耽误了沈游的行程,当他赶回种豆斋时,已比预计的时期晚了半月有余。

    那间小茅草屋仍然冷清,两扇木门紧紧合拢,门上挂着块因被长年摩挲而闪着油光的大铜锁。

    屋前有一小垄空地,一道石头小路穿过这勉强可称为庭院的地方通到门前,两侧零星种些短竹野花,大都隐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农具阴影下悄悄破土。

    沈游远远望着那只大铜锁,皱了皱眉。

    两刻之后,他在后山的菜地里找到了目标。

    一个老人站在地里,正挥舞着锄头一下下翻土。

    锄尖咬开湿润的土层,清亮微弱的声响一闪而逝,却不知怎的竟撞入相隔甚远的沈游耳中,令他一阵恍惚间,只觉心思清明不少,不由得微微一笑,合手远远揖礼,恭敬道了一声:

    “师傅。”

    看似老菜农,而本职工作也的确是老菜农的南山剑圣陈清观,听到声音回过头去,见是自己那常年在外野逛的聊胜于无的大弟子回来了,陈清观忍不住咧嘴先是一笑,但转瞬又生生压回笑意,合唇撇嘴蹙眉作出一副怒意状后转过头去,冷声讽道:

    “呦,原来是我们的沈大先生回来了啊,今次怎么回来这么早?往常您老出去一趟不得半年一年的才能有个音信,这怎么俩月就回来了?怎的,终于等不及了,赶紧回来看看我这老头子咽没咽气,好继承这种豆斋的衣钵?”

    陈清观的武学剑道已然是当今中原武林首尊之位,周身剑气真意流转,随心而动,此时他辛辣讽意一出,剑气扰动下,相隔甚远的沈游发觉双颊处微微刺痛一下,他尴尬一笑,迈步向陈清观走了过去。

    “师傅,您这诛心之论徒儿可不敢接,而且您也知道徒儿有苦衷,这为了精进山水剑意,不得不四处游历啊。”

    “哼,少跟我卖惨!还什么‘不得不’,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子本性喜爱四处游转,这么多年也没逼着你留我身边吧?但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儿良心?!你要去哪儿、到哪儿了之类的消息,给你师傅我发个书信就有这么难?!

    陈清观愤愤说着,锄头挥舞的幅度也大了不少:

    “去年七月江南西道地动,你竟然是过了整整一个月才在信里告诉我你那时正在那里游玩!我说你小子心里有没有一点种豆斋大弟子的责任?!你出了什么好歹让师傅我跟你那些师弟们怎么办!”

    陈清观语气愈发激动,说到最后索性锄头一扔,从身旁庄稼上随手掐下一根细叶,回身指着沈游道:

    “行,你小子不是自恃功夫好不屑跟师傅说这些鸡零狗碎吗?那就让我老头子试试你现在翅膀到底有多硬!”

    陈清观捻着细叶,在身前随手一挥,瞬然间划出一道凌厉剑气,擦着沈游衣袍堪堪拂过!沈游神色微变,发觉自己这位尊师此时是真的动了肝火,赶忙赔着笑脸扑通一跪,揖手告罪道:

    “师傅容禀,徒儿这些年为了精进剑法,每至一地,大都忙于寻觅奇景名胜,用以韬养胸中山水,而大多风景真意却又不成诗画不能炼之,因而徒儿整日忙于起赋作画,实在是少有时间执笔尺素,这才让师傅频频担心,徒儿也是万分愧疚,更有近乡情怯之感,这才又时时误了行程……万望师傅见谅。”

    “你少给我扯那些没用的!还把你自己说的紧张的,要真是那么忙,你这悠然山水的气意怎么可能真的韬养的起来?油嘴滑舌的,你这位‘千里书剑’什么时候也成了嘴上卖弄功夫一绝的家伙了?”

    虽然仍是刻薄的话语,但沈游听出陈清观的语气中已然没有先前那般忿怒,心下暗暗松了口气,抬眼望去,小心翼翼道:

    “师傅,徒儿斗胆:虽说这大雨之后松土利于作物生长,可这地里面到底是阴湿过重,对您身体有损啊。这怎么不见其他师弟来帮您做这活呢?”

    “哼,你还有脸提。还不是你这个大师兄做的好榜样,你那些师弟们各个儿有样学样,一个个的都说要出去闯荡,老头子我是教出一个走一个,根本留不下人。”

    说到此处,陈清观面上一寒,又剐了沈游一眼。沈游赶忙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暗道不成想又触了自家师傅的逆鳞。好在陈清观倒也再懒得多计较什么,只是重重叹一口气,继续道:

    “……要不是最后你二师弟与七师妹成了婚后比你们几个有良心,拜我这个老头子作了岳丈泰山,又同在终南山脚下盖了间住处时时照顾,呵,也许你这次回来正巧能赶上我老头子的丧事。”

    装着没听见陈清观最后一句讥讽,沈游眨眨眼,奇道:

    “怎么,二师弟他们已经成婚了?!这,这怎的都不知会我一声?”

    陈清观冷嘲一笑,讽道:

    “你沈大游子今天在江南西,明天跑南诏,鬼才知道该往哪儿寄信!今年三月份成的亲,你那些当官的跑腿的自开门户的师弟们都到了,偏偏就是你一个,死活是找不到人,你说能有什么办法?”

    沈游闻言挠了挠头,嘟囔道:

    “这俩当年还是我给撮合的呢,连媒人都不请,这成的什么亲嘛……”

    “得了得了,闲话少扯,说正事,今儿怎么想起来回来看一眼了?”

    陈清观一屁股坐在田垄上,摆摆手示意沈游站起来说话,顺手将刚刚揪下的那根细叶含在嘴中,又恢复了俨然务田老农的模样。

    “是这样的,师傅,之前徒儿去了宫中欠下的那笔债时,与一位蜀山弟子斗了一场,徒儿与他各出一剑,而他那一剑,”沈游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说道,“好像给我在这个地方留下了点什么东西。”

    听到宫中债时,陈清观面色已是微沉,而当沈游说到蜀山弟子时,陈清观眸光一凝,招招手示意沈游走近,随后一指点上沈游眉心,无奈道:

    “唉,我早说过你这桩债欠的不好,事涉宫闱大内,又是不良人插手,那李真怎可能是个好相与的主呢?只是此次竟是对上了蜀山弟子……是杨家那小子和长恨剑的事?”

    见沈游点了点头,陈清观叹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他的手指轻轻搓动一下,浅浅渡去几道南山剑意后,忽觉指尖处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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