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养不教父之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养不教父之过 (第3/3页)
银筝爱养花,又爱打扫小院,自打她们搬来这院子,一年四季不同花开,总是鲜妍。
“院子是别人的,日子却是咱们自己的。几株花又不值钱,看着能让人心里舒坦。”银筝笑道:“姑娘要是喜欢,咱们院子里还可以养点鱼。回头去官巷挑几尾漂亮的,带红尾的,我看那些大户人家都这样。”
陆曈笑起来。
银筝觑着她:“姑娘瞧着今日心情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算是吧。”陆曈转身进屋,“对了,银筝,我明日有个重要应酬,你替我选一件好看的衣裳吧。”
银筝一听,登时高兴,二话不说快步进屋,从黄木柜里捧出好几件衣裙来。
“先前在葛裁缝那里给姑娘做了新衣,姑娘日日施诊也穿不上,天凉了穿着正合适。”她把衣裙摊在榻上,“不过姑娘,是什么重要应酬,若是须盛装出席的,这衣料恐怕还是粗糙了些,不如另做一匹?是宫里的贵人吗?”她眼睛闪了闪,“还是裴殿帅?”
自打裴云暎生辰日后,银筝再也没见过对方。
她不知陆曈与裴云暎发生了什么,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陆曈瞧着都比往日更沉默。有时候坐在窗前,长久地望着远处发呆。
她隐隐窥出一丝端倪,每回想问陆曈,却又被陆曈不着痕迹岔开,几次三番下来,也明白了过来。
她为陆曈惋惜,却又不知如何劝解。
银筝凑近陆曈,“你和小裴大人和好了?”
“不是他。”
陆曈微笑着,从满床衣裙里挑出一件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这件如何?”
“好看!”银筝点头,“姑娘穿这样浅色的最好看!”
陆曈得了肯定,便将衣裙放在一边,又将别的衣裳叠好。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银筝。
银筝莫名:“这是什么?”
“今夜戌时,你将此信送至殿帅府段小宴手中,要他交给裴云暎。”
“给裴殿帅的?”银筝迟疑,“姑娘为何不自己交给他?”
“有些话,我无法当面同他说清楚。银筝,你能不能帮我?”
银筝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开口:“姑娘,你该不会要与裴殿帅一刀两断、划清干系吧?”
陆曈只看着她不说话。
银筝便叹了口气,接过陆曈手中信:“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问:“不过,为何是戌时?”
陆曈看向窗外:“我明日晚些才会去医官院,今晚想吃仁和店的荔枝腰子熬鸭。你去买一碗,回来时,顺带将信带去殿帅府可好?”
“现在想吃荔枝腰子熬鸭?”银筝犯难,“仁和店荔枝熬鸭总要排队……”她说着,一眼瞧见陆曈正对她微笑,精神一振,想了想:“姑娘今日好似真的心情很好。”她起身,“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去排队,顺带再买点酒烧香螺。”
陆曈点头。
银筝说着就要出去,才一推门,听见陆曈在背后叫她:“银筝。”
她回头:“怎么?”
陆曈看了她一会儿,摇头笑了,道:“路上小心。”
银筝出去了,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陆曈盯着窗外梅树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拿起榻边那条玉色襦裙换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镜中女子芳年华月,皓齿明眸,一双极黑的眼睛眸色淡漠。
她拿起桌上木梳,细细梳理满头乌发,细心梳好发髻,末了,插上一只木槿花簪。
花簪伶仃纤细,陆曈看了片刻,又低头从妆奁里挑出两只乌金纸剪的蝴蝶,这是景德门灯夕时,银筝在灯市买的,她一次也没有戴过。
陆曈把蝴蝶簪在发髻两侧,微微一动时,蝶翅一扇一扇,展翅欲飞。
漂漂亮亮,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她离开妆台,打开木柜,从木柜中取出四只瓷罐。
瓷罐冰凉小巧,陆曈把脸颊贴上去,许久许久,依恋地蹭了蹭。
她拿着瓷罐走到梅树下,将瓷罐中的泥土倒出来,一并掩埋在花泥里,又将瓷罐放回柜子。
最后,陆曈再看了一眼小院,关上门,提灯出了医馆。
夜幕降临,西街檐下灯笼摇晃,一片静谧。低矮平房里,一点点昏黄从窗缝透出,有小孩趴在窗前桌台,磕磕巴巴地默三字经。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陆曈停下脚步。
似乎在很久以前,她犯了错,回家时也被父亲这样罚抄三字经。
母亲想护,被父亲推出门外,木头做的戒尺又宽又长,映着父亲怒气冲冲的脸。
“养不教,父之过。陆曈,你如此顽劣,我教不好你,将来会有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的!”
养不教,父之过。
自己儿子犯了错,自该父亲来教育。
应该如此。
本该如此。
陆曈望着窗里的阴影,眸色一片淡漠。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昏黄溢了一地,葛裁缝的媳妇提着水桶从屋里出来,见到窗下驻足的陆曈一顿:“陆大夫?”
陆曈颔首。
妇人把水桶里的残水泼在屋外地里,笑着问道“这么晚了,去哪里呀?”
陆曈微笑:“回家。”
“噢。”妇人点了点头,又提着水桶进屋去了。
走了两步,忽又反应过来:“不对呀,仁心医馆不是后头嘛,陆大夫怎么往南边走?”
她开窗探出头去看,夜里起了薄雾,看不见女子的影子。
灯笼微光在脚下晃荡,浓重寒雾里,暖色的光驱走所有寒意。
陆曈微笑着走在夜色里,神色一片平静。
她要回家了。
终于,可以回家了。
祝所有的大朋友们小朋友们都儿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