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吃糖(修)

    8 吃糖(修) (第3/3页)

起了一小块松子糖,慢慢地递了过来。

    他视线慢移,落在她的手指上,就见纤长的莹润细指夹紧了筷子,手腕却在轻抖,那块松子糖将落未落的,摇摇欲坠。

    像她眼底的故作镇定。

    半晌,他将笔搁下,沉声道:“河州朝天阙,画错了。”

    卫姝瑶愣了一下,那块糖倏地掉下来,落在盘里,发出脆声。

    谢明翊搁下笔,身子微倾,从她手里接过玉箸,扔在盘上,指腹抹了点清水,然后按在她额上。

    寒凉的冷水浸进额上的伤口里,卫姝瑶疼得眉眼一拧,低低惊呼了一声,捂着额头后退了半步。

    “清醒了么?”谢明翊望着她,眸色沉沉,唇角稍压下去,“一整夜心不在焉的,不如现在便让你去诏狱和你父亲团聚?”

    湿润的冷意一点点透进伤口,激得卫姝瑶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终于将脑里的混沌尽数丢开,将目光落回到桌上的舆图上,应声道:“殿下方才说什么?我去过朝天阙,怎会画错呢?”

    北境三州地势险要,山脉连绵蜿蜒数万千里,其中河州雍州交接之地的朝天阙,乃是峭壁洞开的一条中山峡谷,高如天门,雄奇秀险,终年云翻雾涌,甚为壮观。

    年幼时,父兄曾在河州驻军戍边,卫姝瑶去探军的时候,兄长特意带她去了朝天阙,指着山壁中高耸入云的洞门,说:

    “那里就是大魏北边最要紧的边防要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若是此处失守,北狄铁骑就会渡过祁兰河,长驱直入,宛如一把钢刀直指京城。”

    彼时才几岁的卫姝瑶懵懵懂懂,只记得绝壁千仞之间,那一眼望不到顶的洞门,像是耸峙在天地间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三个月前,朝天阙已经夷为平地,此路不通了。”

    谢明翊淡淡瞥了卫姝瑶一眼,用狼毫笔敲了敲案桌边沿,说:“河州失守后,肃义军退至朝天阙时,炸毁了此路。乱石崩裂堆积如山,已经无法行军。”

    半晌没听见回应,谢明翊抬头时,就见卫姝瑶捏着衣摆怔愣出神。

    卫姝瑶只轻轻一瞥,就匆忙挪了眼。她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进掌心,脸色微微发白。

    肃义军统帅,正是她的兄长卫鸣。

    原来,哥哥死在了朝天阙。

    他拿自己的命,堵住了北狄南下的路。

    卫姝瑶忍了又忍,眼角终于泛了红。她掐了自己一把,上前一步。

    长案一侧右上角摆着方砚台,墨条搁在上面,浸得池中墨色浓郁。

    卫姝瑶提起笔,沾了沾墨,然后在图纸上重重落下一笔。画上的朝天阙三个字立即被墨团遮掩,四周晕染开来,最终化作了一小团墨迹,连小路蜿蜒的曲折都看不出了。

    她怔怔望着纸上模糊的一团,长睫上的泪珠忽然抖了抖,落下几滴。

    “这样就对了。”她嗓音低低的,好像只要咬字再重半分,就要把眼底的泪珠儿全震落下来了,“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谢明翊薄唇紧抿,显然也想起了个中缘由。

    他嗓音不自觉软了两分,“想收复河州,需得另行择路,所以……才需要舆图,将山脉中的险峻路线找出来,你明日再仔细想想。”

    卫姝瑶低低“嗯”了一声,却见谢明翊忽地从袖中拿出一方雪帕,扔了过来。

    “手擦干净了,再去用膳。”

    卫姝瑶怔愣着不知反应,谢明翊走到她面前,将她紧扣的掌心掰开,再慢条斯理地给她擦拭着手指,把她指间沾染的墨汁一点点擦拭干净。

    指尖被滚热的暖意裹住,他干燥的指腹和柔软的丝绸在她的指上来回摩挲。

    卫姝瑶想挣脱,偏又挣扎不得。却见他忽然抬腕,捏住了她的下巴。

    不等后退,那灼热的手指已经碰到了她的唇。

    干净修长的食指强势地破开了她的贝齿,忽然送进舌尖的热意,让卫姝瑶浑身僵硬。

    她按着桌沿的手惊得往后猛退,“啪”地一声,将玉箸碰落在地上。

    舌尖上的酥脆香甜刹那蔓延开来,驱散了唇齿间的苦涩。

    他好像……给她塞了一块松子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