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20 第 20 章 (第3/3页)

是十几岁的少年郎。殿下仁厚、广交亲朋是好事,可是世家子弟相较寒门官员来说,总少了几分谨慎。若他们全都是殿下心腹倒也好说,可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怕是至今还受家族荫蔽,并没有做好踏足朝堂的准备,难免会口无遮拦一些。”

    “况且如今京中大臣全都知晓陛下得了瑞兽,此乃大功绩一件。殿下试想,若是哪位公子与家人闲聊之时无意间透露出此事细节,消息传到了御史台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二皇子整个人悚然一惊,顾不上礼节,上半身往前一倾,双手抓住宿怀璟的胳膊:“公子救我!”

    宿怀璟忍着抽回胳膊的冲动,道:“殿下莫慌,此事不难。”

    他道:“‘陈飞’确实是五年前的那伙反贼之中一员,但他并非头目——”

    “可明明……”二皇子疑惑地打断他。

    宿怀璟顺势将胳膊抽了回来,道:“五年前确实有一伙反贼自南方一路行到了京城,斩贪官、杀豪绅,直到京畿近郊才被武康伯领兵镇压,可有此事?”

    二皇子点头:“确实如此。”

    宿怀璟:“反贼反的是什么?”

    二皇子顿了一下,哑声道:“父——”

    宿怀璟打断他:“‘陈飞’他们可从未如此想过。”

    二皇子不解地皱起眉头。

    宿怀璟:“杀了贪官豪吏的,可以是反贼,也可以是义士。他们本只是南方一群流民,因受当地恶官欺压,民不聊生,才被迫斩杀贪官,一路北上,路见不平之事拔刀相助,‘陈飞’便是那时候被义士头目收幕进去的难民之一。”

    “他并非主谋,被眼前见到的景象蒙蔽了双眼,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百姓有利的善事。直到五年前同伴皆被镇压,他流落逃亡,又见过陛下治下的大虞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才恍然发觉当年做的事并非全然像他想的那样。”

    皇帝是不能有错的,错的只能是百姓,前后不一的态度,也只能是因为皇恩浩荡,让其深受感念悔不当初。

    宿怀璟说:“二殿下便是在追踪反贼的过程中遇见‘陈飞’,彼时他正在寻找瑞兽想献给天子以弥补过错,苦苦哀求让您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您一时不忍,才默默允许了他的行为,暗中派人跟踪监视于他,想着待瑞兽献给陛下之后,再将‘陈飞’扣押进天牢等候发落。”

    盛承鸣听愣了愣,半晌才回过来神,问:“那为何不当时就说?”

    宿怀璟道:“瑞兽有灵,非指定人喂食绝对不吃,若是饿极了甚至有可能生吞活人,殿下想着待白虎适应了再将‘陈飞’关押,以防万一。”

    盛承鸣又问:“又为何偏偏在泰山大典前夕?”

    宿怀璟摇头:“并非偏偏,而是恰好那时候‘陈飞’才在源蒙山附近发现了白虎踪影,将其降服,本想将送回京城,却在下山途中遇见天子仪仗。此乃上天指引,而非人为,天道让瑞兽降世,天道感恩陛下多年辛劳,特意嘉赏帝王。”

    盛承鸣顿了一会,看宿怀璟的眼光都不对了,他咽了咽口水,又问:“时隔五年,‘陈飞’为何又回到京城?”

    宿怀璟轻声道:“因为丁来宝。”

    二皇子立时哑然,宿怀璟笑了笑,包容地看向他,问:“殿下还有什么疑问吗?”

    二皇子坐在远处怔怔地盯了他半晌,方才起身,抱手欲拱礼,宿怀璟避开,拦住他动作,又问:“那殿下可知如今您需要做什么?”

    二皇子:“即刻将陈飞捉拿归案关押天牢,然后进宫向父皇请罪。”

    宿怀璟问:“殿下何罪之有?”

    二皇子道:“其一,知情不报,妇人之仁,竟因一时心软放过了叛贼;其二,求功心切,瑞兽降世乃是吉兆,我因想着让父皇欣喜,也想被父皇夸赞,而默然允许了陈飞的行为,实在荒唐;其,思虑不周,竟在泰山大典这样重要的典礼上,险些让父皇置身危险之中,哪怕暗中派人跟踪陈飞,但万一其人并非真心归顺,在献兽的同时暗中刺杀父皇,我在责难逃。”

    宿怀璟脸上笑意真了许多,满意地看着猎物跳进陷阱,起身对二皇子行了个臣子礼:“殿下聪慧过人,在下钦佩不已。”

    盛承鸣心下一热,上前握住宿怀璟的手,真挚道:“公子大义,可愿随我一起,共创盛世太平?”

    宿怀璟垂着眸,看向握着自己的那双手,一街之隔的风月楼上不停传来女子娇俏笑声,空气中萦着与脂粉香气混杂在一起的花香,宿怀璟觉得有些作呕。

    却道:“古来家业传嫡传长,大皇子不幸早夭,中宫无所出,在下愚昧,私以为……这天下本就该是殿下您的。”

    盛承鸣顿时眼眶都热了,紧紧地握着宿怀璟的手,一连串“公子”、“先生”的乱叫一气。

    宿怀璟由着他发癫,桌上菜一口没动,酒喝了几杯,又连着谈了许多朝事。等到外面天色实在太黑了,才烦不胜烦地把二皇子打发了出去赶紧办正事。

    盛承鸣走之前还依依不舍地问:“公子,你当真不愿住进我府中吗?”

    皇子满十六岁便可出宫立府,二皇子府邸正坐落在长公主那条街上,他与宿怀璟一见如故,满心满眼想着让其住进府中,日后好共商大事、秉烛夜谈。

    熟料宿怀璟却笑了笑,婉拒道:“在下已经成亲,不愿与家人分开。”

    二皇子顿觉惋惜,却也不好强行拆散人家,只能离开。

    待他走后,宿怀璟看看自己衣服,再看看手,脸色难看得要命。

    行风立刻进来,捧着一盆清水,宿怀璟足足换了次水洗手,才感觉那股黏在手上的恶心感稍稍退下去一些。

    行风问:“主子是要回王府吗?”

    宿怀璟点头,问:“肉脯买了吗?”

    “买好了,是铺中新上的零嘴,很是热销,属下买了两包。”行风回道。

    宿怀璟笑了一下,下楼的脚步快了些许。

    大虞宵禁要到后半夜,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有许多小贩和杂耍艺人,风月楼下红倌揽客,鎏金楼中酒足饭饱,左手边的金粉河上不时划过几盏花灯,夜空中孔明灯载着思念飞上高楼,大虞奢靡到令弹丸小国心痒难耐的程度。

    宿怀璟刚出门,嗅着空中混在一起的味道,有些烦躁地伸手捻了捻腰牌,一扭头却瞥见鎏金楼不远处的街角停着一架马车。

    他愣了一瞬,行风立刻消失在暗处,只将肉脯放在宿怀璟一放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宿怀璟脚步微顿,轻眨了眨眼,弯腰提起肉脯,不可置信地走过去,便见马车上刻着宁宣王府标记。

    他问车前蹲着的双寿:“你怎么来了?”

    双寿等了一个晚上,困得快要打哈欠了,听见问话忙憋了回去,看清来人站起来叫了一声:“郎君您可算出来了,再不来少爷都要等乏了!”

    宿怀璟瞳孔微微放大些许,视线不受控制地转向合上的车门:“棠棠也来了?”

    双寿便将车门打开,一边撩车帘一边说:“可不说呢,少爷也跟奴才一起,等了您快一个时辰了——”

    话音未落,宿怀璟便一下跳上了马车,车内点着烛火,小桌上放了一碟剥干净的榛子壳,容棠坐在座位里,已经无聊到用榛子壳堆城墙了,听见动静懒洋洋地抬眸睨过去一眼,声音又冷又傲,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娇:“回过神了就过来坐着,我困死了,想回去睡觉。”

    宿怀璟坐在他身边,喉结滚了又滚,还是没忍住,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容棠却反问:“我给你定做马车是干什么的?”

    宿怀璟答:“为了出行方便。”

    容棠食指一顶,“轰”地一下将桌上榛子壳做的城墙推倒,不悦地看向宿怀璟:“既然如此,你出门为什么不用?”

    宿怀璟默了一瞬,道:“……太招摇了。”

    “……”

    容棠噎了一噎,懒得看他,将身上盖着的薄毯往上提了提,特别有脾气地呛他:“哦!”

    马车行了起来,嘈杂声响渐渐远去,宿怀璟盯着容棠看了一会儿,默默低下头,又为他剥了一碟榛子,白色的果仁堆在一起,一个个圆滚滚胖乎乎,可爱的要命。

    宿怀璟将其往前推了推,容棠睁开眼睛,睨着他,宿怀璟小声道:“我错了,棠棠别恼。”

    “……”

    容棠其实也不是生气,他就是今天吃过晚饭,想到处走走消消食,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府,下意识往拴马桩那边看了一眼,顿时就有点不开心。

    他特意为宿怀璟定做的马车,车厢又大又舒服,连木料选的都是上好的小叶紫檀,结果宿怀璟倒好,出门不坐马车。

    他倒是不怀疑有人会来接他,但是人家定然不可能接送都正正好停在宁宣王府门口。

    容棠是个走两步路都会喘气的人,相当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放着一车到家不用,偏偏要走路回来。

    锻炼身体吗?

    而且大半夜的走夜路,万一回来迟了遇上宵禁,金吾卫当街把他扣下都有可能。

    他给宿怀璟的车上有宁宣王府的标记,便是真被金吾卫撞见,也不会有人敢拦他。

    放着白送的便利不用,偏要给自己找罪受,那他给崽崽氪的这么多金有什么用?

    容棠越想越不开心,索性便让双寿驾着车带着自己来了鎏金楼外等他。

    他刻意冷着脸看宿怀璟,可这时候一听到他软着声音道歉,这脸就冷不下去。容棠又瞟了宿怀璟两下,伸手拿起一颗榛子仁往嘴里塞,将宿怀璟的话还给他:“下不为例。”

    宿怀璟便笑,一晚上烦躁地恨不得杀人的情绪全都被一种快要满溢出来的喜悦所取代,他想压一压情绪,却实在没压住,将手伸到容棠面前,指尖沾了许多榛子屑。

    棕黄色落在白净之上,刺眼的厉害。

    宿怀璟轻声撒娇:“我手脏了,棠棠能帮我擦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