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童稚语

    7 童稚语 (第3/3页)

    但他似乎忘了。

    皇位从来沾着血,每一层通往上位者的台阶都由白骨铺成。

    无论愿或不愿,想或不想。

    这世界的运行规则,岂是他一个人可以抗衡?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台阶下,看着堂溪涧头戴王冠,满手鲜血,离他越来越远,和他相向而行。

    -

    “阿梧,阿梧……”

    耳边似乎总是有人在叫他,但祝卿梧抬起头,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却什么也看不清。

    他好像被困死在了这具躯壳里,没有力气,无法动弹,只能一日日呆坐在这里,将剩下的日子消磨殆尽。

    难得清醒的时刻,有时会看见太医在给他扎针。

    有时会看见玉珠在给他喂药。

    有时也会看见堂溪涧。

    祝卿梧以为自己看见他会哭,会闹,会愤怒,然而并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他,连声音都懒得出一下。

    每到这个时候一旁的玉珠都会屏住呼吸,格外紧张,毕竟这是大不敬之罪。

    然而祝卿梧已经无所谓了。

    堂溪涧给他喂药喂饭他都会顺从地张嘴,只是一言不发。

    祝卿梧从没想过有一天,面对堂溪涧他竟然也会无话。

    堂溪涧似乎知道他的所想,也没有强求什么,只是每日都会过来在他身旁静坐一会儿陪陪他。

    窗下装着白梅的白玉瓶不知何时挪到了桌上。

    白梅大概日日都有人换,花瓣总是沾着湿漉漉的水痕,不知是露水还是融化的雪。

    祝卿梧望着桌上的白梅,突然想到堂溪涧曾为它取名为雪中春信。

    “下雪天,见梅尖凝雪,视为春之信。”

    堂溪涧说:“阿梧,春日要来了。”

    可是春日还会来吗?

    这日,又是堂溪涧来给他喂药,祝卿梧像往日一般一口口吃完。

    然后堂溪涧给他喂了一口蜜饯。

    浓郁的甜味瞬间冲淡了刚才的苦,这也让祝卿梧的神志有了片刻的清醒好转。

    他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堂溪涧。

    他向来勤勉,刚下朝给他喂了药,便开始批阅奏折。

    最近大抵是多事之秋,桌上的奏折几乎堆积如山。

    祝卿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扎满了银针,手背因为施针青一片紫一片。

    祝卿梧愣了一会儿,慢慢抬起了手,将手背上的针一根根取了下来。

    刚取完了一只手,便被一旁的堂溪涧发现,连忙起身走过来止住了他的动作。

    “阿梧。”堂溪涧望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和喜悦,“你终于有反应了。”

    祝卿梧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低头想要继续取另一只手上的银针。

    然而手腕却被堂溪涧按着,根本动弹不得。

    “阿梧,你清醒过来了是不是,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阿梧……”

    祝卿梧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于是慢慢抬起头来。

    堂溪涧似乎消瘦了许多,眼下布着淡淡的青黑,连眼底也生了不少红血丝。

    大抵是太久没有说话,祝卿梧一时竟忘了怎么发音,许久,才慢慢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声音又低又哑,含混不堪,根本听不清。

    “阿梧,你说什么?”

    “陛……陛下。”祝卿梧努力了许久,才终于稍微清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来。

    “阿梧,我在。”

    “我……我,我想……”

    “你想什么?”

    “我想出宫,放我……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