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夤夜闯宫,袒心剖胸

    第45章 夤夜闯宫,袒心剖胸 (第3/3页)

    无论是信了也好,还是愿意下这个台阶也罢,今后他都不会为难这位母后。

    相反,如果这个台阶不肯下,那他也别无办法,只能让这位母后忧思成疾了。

    同时,也是在挤压陈太后的选择。

    如此,便只能在妥协与杀子之间选择,悄无声息地湮灭掉了,自绝性命来报复的可能。

    时间一点点过去。

    陈太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

    见识过先帝那种贪婪好色,驱逐原配的无情皇帝。

    如今看到眼前这位以身犯险,想弥合两宫的至情皇帝,只觉是奇观。

    皇帝用实际一行动告诉自己,若是再想支持高拱,搅乱内宫,不如从他的尸体上跨过去。

    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啊,竟然用这种方式来逼迫她。

    怎么敢的?

    赌自己心软,还没有发疯?

    还是情真意切,孝心纯粹?

    还是……但凡她有所动作,立马就是百步穿杨的一箭,射穿自己?

    一子一母,一跪一站,画面几乎凝固。

    所有人都没有动作。

    朱翊钧很有耐心,太后怔怔出神,朱希孝在外反而最是心中最焦急。

    终于。

    朱翊钧听到了陈太后的声音。

    “为了逼迫我,陛下也是费了不少心机。”

    朱翊钧抬起头,只见陈太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转过身,摆了摆手,示意皇帝扔了匕首。

    朱翊钧随手往外扔了出去,让朱希孝捡走,这才回过头道:“孩儿的心机,也是为了这个家。”

    “还请娘亲勿要恼愤,日后孩儿必定孝奉母后。”

    戏做到这个份上,也就够了。

    没有撕破脸,大家都有台阶下,就不妨碍正事了。

    当然,近日这位陈太后,还是不要见外人的好,等局势稳定,再好好孝顺她。

    陈太后似乎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疲惫道:“陈洪他们呢?”

    朱翊钧毫不避讳:“皆有取死之道,孩儿已然全部诛杀!”

    先帝虎狼之药吃多了早死这笔帐,也正应该算在陈洪头上。

    杀几个自寻死路的太监,就能前尘旧债尽消,难道不是好事?

    陈太后愈发无力。

    她有心指责皇帝,却也明白,这等威胁皇权的事,有实力掀桌,能留她这位母后一条命就不错了,别说区区几个太监。

    但终归是多年主仆,陈太后只觉心中一恸。

    她面色凄凄,摆了摆手:“也不用留人伺候了,皇帝要做什么自去吧。”

    朱翊钧却没应声。

    陈太后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他哪里能直接放任。

    他轻声开口道:“娘亲稍待。”

    说罢,朱翊钧便走了出去。

    陈太后自怨自艾,并未说话。

    不多时,才听到皇帝的声音响起:“娘亲,你看。”

    陈皇后转过头,只见皇帝身侧,张宏抱着一名一岁多的女婴。

    朱翊钧温声道:“这是皇考第六女,王贵人诞下的朱尧姬,如今一岁九个月。”

    “王贵人难产逝后,一直由秦贵人养育。”

    “如今既然母后正位后宫,为天下母,自然也应当交由娘亲。”

    陈太后缓缓走进,看着张宏怀里的婴儿。

    她伸手拨弄了两下。

    才转身正视皇帝。

    这位少帝,她已经分不清几分虚情,几分真意了。

    甚至于,她现在隐隐开始惧怕自己这儿子——这份洞见人心的手段,当真不似人。

    这是怕她寻短见,影响他的皇位呢?

    还是单纯见自己孤苦无依,替自己寻个女儿养着呢?

    她伸手抱过朱尧姬,心不在焉问道:“皇帝今夜,究竟所为何来?”

    朱翊钧迎上她的目光,恭谨道:“母后,确系没别的事,只为解开娘亲心结。”

    “不过,既然来了,孩儿正好想起一事,明日宣治门封赏,出了些纰漏,不得已重新拟旨。”

    “如今只差娘亲加名了。”

    陈太后恍然大悟:“你要罢免高拱!?”

    她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正因为她支持高拱,高拱才能压制内外。

    这才没过几日,皇帝就夜闯慈庆宫,恐怕,就是为此而来。

    但,朱翊钧却摇了摇头:“元辅总归是三朝老臣,德高望重,厥功甚伟,孩儿岂会罢他。”

    他语气幽深,意味难寻:“朕,要好好封赏他。”

    陈太后心中讶然,却也没细问。

    如今对这些事,她已然都没了兴致过问。

    随意地点了点头:“旨意给我吧。”

    这就是同意要加名了。

    朱翊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顿了顿,才缓缓道:“不必劳烦娘亲了……孩儿已让人去取印玺了。”

    陈太后默然。

    二人无言良久。

    朱翊钧才恭谨告退:“娘亲,孩儿先告退了。”

    陈太后只哄抱着朱尧姬,一言不发。

    等到皇帝退了出去,她才扫了一眼皇帝的背影,自嘲一笑。

    笑着笑着,莫名地哭了出来。

    ……

    朱翊钧偏着头,听着殿内的动静。

    闻见丝丝缕缕的哭声,这才放下心来。

    哭了好,哭了情绪也发泄了,不会轻易寻短见。

    他一边往外走,心中却也有些感慨,这应当是他最后一次在两宫面前如此装嫩了。

    如今,张居正与他有默契。

    李太后只能依仗他。

    高仪待他为真主。

    日讲官视他如天才。

    再等明日驱逐高拱,重组内阁。

    他便是两宫、朝臣、勋贵、内臣眼中,堂堂正正的天子!

    帝君,就是帝君!

    朱希孝默默跟在皇帝身后,突然看到皇帝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而后似乎摸空了,便将双手负在身后,安步当车,洒然从容。

    这幅体态,他莫名感觉皇帝似乎气势陡变。

    不像什么少年天子,倒像一位执掌大权多年的高位者!

    还在疑惑着,突然听到皇帝朝他说话:“朱卿,打扫一下再走。”

    朱希孝的思绪戛然而止,躬身应是,退了下去。

    朱翊钧又吩咐张宏:“去,寻两只狸奴,给母后送来,再让陈家女眷多进宫陪陪母后。”

    张宏忙道:“奴婢明日便去办。”

    朱翊钧一边往外走,似乎又想起什么:“这段时间你亲自来伺候我母后,她没个使唤的人,容易被欺负。”

    “人手不够就去问李进要。”

    张宏闻弦知意:“奴婢不会让太后受委屈,也不会让人来打扰太后清净。”

    朱翊钧点了点头。

    方一走出慈庆宫,就看到蒋克谦捧着旨意等候在外。

    朱翊钧拿过,扫了两眼,已然加盖好了皇帝与两宫印玺,又交回蒋克谦手里。

    吩咐道:“走吧,回去休息休息。”

    他仰头看着渐渐消散的白色虹光,喃喃道:“明日,还有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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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是周日三江,下周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