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截镫留鞭,如日中天

    第48章 截镫留鞭,如日中天 (第3/3页)

“先生风寒可曾好些?”

    恩,高仪休假跑去什么水涧游玩,取了个沧浪之涧的名头,下水濯足,结果给自己整病了。

    有点像一蓑烟雨任平生,而后发高烧的某人了。

    高仪忙起身回道:“还要谢陛下的恩,太医开的药甚好,昨日就愈得差不多了。”

    他一面回话,一面抬头打量这位弟子。

    这才离开几日,朝中就局势大变。

    虽说大家都默契地跟自己云遮雾绕,但好歹沉浮多年。

    回来第一日,接到那道次辅的封赏,他立马就看出了门道。

    再通过高拱三缄其口,陛下支支吾吾的样子。

    结合冯保莫名身死,高拱却被封勋极。

    高仪很快便得出了答案。

    显然是元辅行事太过激烈,不仅要罢免司礼监,还用非常手段打杀了冯保。

    结果却引得两宫猜忌,要罢免高拱。

    陛下不得已,只能极尽封赏,作出补偿。

    哎,听说这弟子还跟吕调阳暗示,要再起凌烟阁,全了众臣的身后名。

    果然是言出必践。

    众人一一被皇帝聊过,寒暄了一阵。

    最后才到高拱。

    朱翊钧奇道:“定安伯又是所为何来?”

    几日不朝,本应该休息得不错,可今日入对,却肉眼可见地面容衰老了不少。

    朱翊钧暗自感慨,简直像极了他的前同事,进秦城不过一天,就已经形销骨立。

    高拱叹了口气,回道:“老臣近日实感不支,特来向陛下致仕。”

    朱翊钧起身,缓缓走到跟前。

    情真意挚道:“定安伯果真要弃我而去?”

    高拱摇摇头:“臣在庙堂之高,可以忧民,在江湖之远,亦可忧民。”

    朱翊钧力挽不能。

    便在这时,张宏绕了进来,在朱翊钧耳旁说了两句。

    朱翊钧起身道:“是母后来了,朕先去迎一下。”

    说罢,便往殿外走。

    几位辅臣哪里还能老神在在坐着,也一并跟了出来。

    见到陈太后由远走进,朱翊钧明显能看到高拱、张居正、吕调阳齐齐松了口气。

    朱翊钧摇头失笑。

    忙上前搀扶住陈太后:“母后,是定安伯以疾致仕,要与您辞别。”

    说着就点了点头,暗示延庆公主启蒙的事,他会放在心上。

    陈太后满意地嗯了一声。

    这才面朝几位辅臣,回了一礼。

    而后看向高拱:“陈先生前年刚走,不意如今高师也要致仕。”

    陈太后口中的陈先生指的是陈以勤。

    若说当初最替裕王府遮风挡雨的,首推陈、高二人。

    高拱喟然一叹:“春秋有时,老臣已经不当时了。”

    二人相顾无言。

    朱翊钧见状,招来张宏:“去,到内帑为朕取五十两例银,朕要亲自为定安伯准备盘缠。”

    张宏应声而去。

    陈太后看向皇帝:“陛下,可否让陈名言替本宫送一送定安伯?”

    高拱也是个穷鬼,别看一身尊荣,但山高水长,遇到什么匪盗,也就一刀的事。

    护送和轻驰自然有区别。

    朱翊钧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朕稍后就遣人去知会。”

    陈太后不说他也要这样做。

    高拱这一身名头要去南直隶,不知道多少人坐立难安。

    不护送,说不得路上就病故了。

    几人又寒暄了一阵,见天时快午膳了,陈太后便离去了。

    朱翊钧邀众辅臣午膳,纷纷推辞。

    高拱也告辞离去,只说收拾一番便要赶赴松江府。

    朱翊钧便执意要亲自送到皇城外。

    随后,皇帝与首辅,执礼相送,一路沿着紫禁城中轴线,相送到了午门外。

    三人依依惜别。

    皇帝领着首辅登上午门城楼,远眺目送。

    朱翊钧双目盯着走远的高拱,以及他有些佝偻的背影,开口道:“元辅,考成法大概什么时候有个章程?”

    张居正也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高拱离去,神色复杂道:“估摸着九月了,如今的吏部还要淘撤一些人。”

    “下个月再让申时行把架子弄出来,内阁也还要议一议详细。”

    朱翊钧点了点头。

    如今吏部的职权被一分为三。

    吏部尚书陆树声是个橡皮印章,此人邀名养望,往往一得官就称病回籍。

    之前一个吏部右侍郎的职司,一天班也没当过。

    说白了就是占坑,方便内阁直接领导,又随时能收回到自己手里。

    吏部左侍郎申时行,是新党的人,吏部此后就是他来配合张居正行考成法。

    吏部右侍郎温纯,是高仪好友,也是个忠君爱国之人。

    当然,同时也没什么本事和脾气,大概只有皇帝有意见,他才会说话的角色。

    张居正余光看了一眼皇帝:“陛下给定安伯支了什么差遣?”

    高拱走前还举荐了海瑞,他不信这是单纯恶心朝臣的。

    朱翊钧连连摇头:“没有的事,定安伯既然致仕,如何还能过度策用,朕只让他好生休养。”

    张居正撇撇嘴,一个字不信。

    只听皇帝很自然地转移话题:“户部现在还有多少银钱?”

    张居正迟疑片刻道:“不好说,得等张守直致仕,才能核算一番。”

    朱翊钧叹了口气:“给冯保家抄了吧,应该多少有点。”

    张居正面色古怪看了一眼皇帝。

    朱翊钧迎上他的目光,无奈道:“别这般看我,也是定安伯私德无亏,家中窘迫。”

    “元辅信不信,若是定安伯也像张守直那种煊赫之家,丞相世孙,他现在已经下狱了。”

    不得不说,高拱高仪这批人着实奇葩。

    若是什么四世三公,几代人的努力之流,他抄家肯定不手软。

    反倒是这种私德无亏的穷鬼,还真是官场无缝的蛋。

    张居正觉得这话有些内涵,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说道:“国家财用大亏,哪里是抄家能止住颓势的。”

    朱翊钧点点头,表示受教。

    见高拱背影彻底消失,才感慨道:“往后辛苦元辅当家了。”

    而后转身就要下城楼。

    张居正拱手行了一礼,也在皇帝身侧。

    大日凌空,正是当时。

    恰将二人投射出一大一小的影子,联袂并行。

    “陛下该开经筵了。”

    “让内阁议吧,把申时行也加进来。”

    “所以陛下复起海瑞是想做什么?”

    “那不是定安伯的意思?元辅莫要乱说。对了,顾寰的事……”

    二人边行边说,逐渐听不到声音。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