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炊金爨玉,殚精竭虑

    第53章 炊金爨玉,殚精竭虑 (第3/3页)



    “遂从告子之论——‘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

    “亦有心得,谓之曰:论之争端,非明证无以服人。”

    他一气呵成将明日经筵的作业写罢,满意地吹了一口气。

    他静静等着墨迹干涸,向侍立在旁的蒋克谦。

    随口问道:“李贽什么时候到京城?”

    蒋克谦面无表情,一板一眼道:“圣上,李贽一路上四处寻人探讨学问,给各地学院传道解惑,比预计慢上不少,估摸还有两三日。”

    朱翊钧皱眉,这家伙是真不给面子,他都这样催促了,还在路上拖拖拉拉。

    转念一想也是,孔子在这家伙眼里是狗叫,那自己这个皇帝估计跟狗屎没什么区别。

    他又追问道:“郑王家那位世子呢?”

    蒋克谦摇摇头:“锦衣卫遣人跟宗人府一块去的,还是推脱不来。”

    朱翊钧叹了口气,还是心怀怨怼啊。

    当初郑王上奏谏世宗皇帝,结果被动怒的世宗直接除了王爵,降为庶人,禁锢于凤阳。

    虽说先帝施恩,给郑王放了,也复了爵位,但这梁子显然没这么容易放下。

    当初郑王被囚禁时,这位郑王世子刚十五岁,言说“痛父非罪见系”,而后筑土室于宫门外,席藁独处,直到郑王被开释。

    郑王无罪被囚,那么错在谁不言而喻,所以这位郑王世子一直对皇室心怀怨怼,此后好好地府邸不住,跑去筑土室,就是一种无声抗议。

    而郑王本人,历史上更是拒领食禄,老死都穿着布衣,吃淡饭青菜。

    这就难怪,为什么朱翊钧当初登基,这一家子一份贺表也没有。

    如今他再三相邀,却仍是一再推脱,也在情理之中。

    换做其他人,朱翊钧也懒得理会,反正是世宗的罪过,他心里也没负担。

    问题在于……这位郑王家的世子,他志在必得。

    其人唤作朱载堉,后世号称律圣,乃是鼎鼎有名的音乐家,数学家。

    用天纵奇才都不足以描述他,这是一个,可以用横跨81档的特大算盘,进行开平方、开立方计算的划时代人物。

    此人历史上证明了匀律音阶的音程,可以取为二的十二次方根,精确到小数点后二十五位!

    这就是律学中的,十二平均律。

    且不说早了欧洲人数十年这种没用的比较,单是这份数学天赋,朱翊钧就不可能放过他。

    数学天赋自有数学天赋对应的嗅觉。

    此人从勘定历法,到计算北直隶地理位置与地刺偏角,再到精确计算出回归年的长度和水银的比重,战功赫赫。

    朱翊钧都不敢想这种人要是搞音乐之余,替他进行数学研究和推广,该是何等美妙的光景。

    可如今心怀怨怼也不是个办法。

    朱载堉在历史上主动放弃王爵之位,一心专研乐理,这种思想境界,显然不是寻常手段能打动的。

    朱翊钧思忖良久,终于打定了主意。

    他又铺开一张纸,提起笔缓缓落下,在抬头处写道:“郑王,厚烷我亲、郑王世子,载堉我亲。”

    “我尝闻郑王因言削爵,非罪见系,我皇考虽行拨乱反正之事,却难抚亲亲之伤。”

    “此乃我皇祖父之过,我愿受之,遥以歉礼与郑王,万望开解族亲,早日释怀。”

    “另,闻载堉我亲颇趣乐理,我之近卫克谦,亦有擅长,近来偶有所得,可使等程音律之位,增至十二位。”

    “若得闲暇,可赴京城,尽亲亲之谊,探音律之道。”

    “盼复。”

    朱翊钧写完后,又拿起一旁的私印,盖了下去。

    在落款处,留下了“长惟居士”四字。

    做完这些,朱翊钧才唤了声蒋克谦。

    一脸笃定道:“蒋卿,朕听闻你在音律上有了新的感悟,对吧?”

    蒋克谦一怔。

    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没有啊。”

    他的琴书编撰进度缓慢,也并没有新的进展,不知道圣上这话什么意思。

    朱翊钧大手一摆:“朕说伱有,你就有。”

    他将方才这封信,交给蒋克谦,嘱咐道:“你差人,将这封信送到郑王府上。”

    “另外,你再附上你的信,就说……”

    他如此这般云云,亲口传授机宜

    亲自教授了一番蒋克谦怎么做个谜语人,装作高深莫测。

    其中一些数学思想他也记不太清,但他好歹是理工科出身,数分和抽象代数还是能记着些,用来当个谜语人,绰绰有余。

    大不了给人骗过来之后再一起研究嘛。

    改制明朝的税法,财政,必然要改制户部。

    可以说,他现在最缺的人才,就是粗通数学的小吏。

    他虽然脑子里有一套数学体系,却模模糊糊已经忘得差不多,若是想本土化,必然还需要这些数学家具体施行下去。

    蒋克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准备之后按照皇帝的交代,将这几句话默写上去。

    他拿着信,正要退出去。

    朱翊钧又叫住了他,把先前写的善恶论作业交给蒋克谦。

    吩咐道:“先去一趟通政司,把这个抄录一份送过去,登上下一期的日月早报。”

    “老规矩,还是用大白话。”

    “经筵上的前因后果也写进去,最后加一句点评,就说……”

    说到这里,朱翊钧顿了顿,斟酌半晌才一字一顿说道:“凡宣称之争,以证明为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