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良药

    1 良药 (第3/3页)

    “废话少说,姑娘想献药就赶紧拿出来,没有赶紧离开吧,我们不欢迎!”

    许昭容皱了皱眉,王姮姬不愧是世代簪缨的琅琊王氏第一贵女,病成这副模样了,仆婢依旧高高在上端着架子。

    不过她也不焦急,王姮姬和凋零败落的黄花一样撑不了几天了,这一点,从她得知药的秘密起就深深笃定。

    她遂不卖关子,缓缓说道:

    “您的病,医者都说娘胎里的弱病。但其实您对药物如此依赖,是因为中毒。”

    许昭容将视线移向桌面,那里,主母手边,正静静躺着几张糖纸——足可见王姮姬对糖的上瘾之深,糖块都吃没了,糖纸还舍不得丢,随身携带着。

    可那害人的东西即便伪装成香甜糖果的样子,又哪里是真的良药?

    “您的一颗颗糖是良药,可同样,也是毒药啊。”

    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糖里,其实掺杂了大量的活情蛊,蠕动爬噬,生性猛恶,食蛊者会对施蛊者一往情深。

    六年来王姮姬日日吃着,自然会像牲畜一样认主,退掉与陈留王前途灿烂的大好婚事,鬼迷心窍非要嫁给家主不可。

    若非当年王姮姬执意,心高气傲的王章焉舍得将爱女嫁给血统微寒的家主?

    那糖,那药,那蛊,吃一颗确实能缓解极度疼痛,可吃得越多,越是上瘾,气血消耗得越快,越是依赖。

    “所以您才会莫名其妙地爱上家主,对家主死心塌地。”

    许昭容一字字道出事实,“您身体虚弱如此,当然不会有孩子了。”

    “这么多年,亏了琅琊王氏的鼎力扶持,才有家主的今日,奴婢心里其实是感激主母的。”

    主母捂着胸口咳嗽,容色惨淡已极,冯嬷嬷等人也尽皆变色。

    怎么会……

    怎么会……

    家主他,他……不会的。

    许昭容微笑,所谓的年少一见钟情,其实都是镜花水月的政治算计,家主根本没有顾惜王姮姬,后者只是家主扶摇直上的最好工具。

    她欲再讽刺几句,听主母敛目道,“住口。”

    冯嬷嬷大手一挥,怒然道:“您请吧!”

    许昭容微惊,枕边人如此佛面鬼手,王姮姬还硬装着淡定。

    她存心气气这位不可一世的高门主母,“您说,家主残忍吗?”

    呵笑了声,意味深长。

    待人影消失,王姮姬一口气才泄下,油尽灯枯,哇地呕出数口鲜血。

    猩红的血溅染在糖纸上,淡淡的香仿佛杀人的刀,糖纸纷纷洒落。

    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她想拼尽最后一丝气血走出这深深的宅院去,告诉二哥那人的真面目,可眼前发黑。

    她又想写信,但整座王宅都处于琅琊王里里外外眼线的封锁之中。王氏大权,如今已尽数落在那人手中,她与哥哥、与故去的爹爹都不可能再相见了。

    琅琊贵女只剩个空架子,没有丝毫实权。前几日她提出和离,那人不同意。

    他捧着她的脸说,姮姮,你我是夫妇,即便相看两厌,也得维持着表面体面。

    冯嬷嬷和桃根桃干几人搀起满身是血的她,悲鸣道,“主子!主子啊!”

    乱乱哄哄杂沓的脚步声,桃根她们去唤大夫了,王姮姬已再无意识顾及。

    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冯嬷嬷怀中,见天边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好疼。

    二哥,爹爹,娘亲。

    姮姮错了。

    雪后黄昏正好,雾濛濛的青黛色。今年最后一枝红梅,正冒雪灿然盛放。

    冬日的最后一天,王氏主母殁,丧钟回荡在流染着六朝金粉的秦淮河上,东风融冰,明日便是立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