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针 实不副名

    第一一三针 实不副名 (第2/3页)

慌不忙在众目睽睽中坐了下来,两个丫鬟已将那幅绣给别好在绣架上了。

    众人一惊:她竟然要当众刺绣?直接在沈女红的绣上刺绣?

    换了别人,这样做自然是无礼,但陈子艳的身份这么做却是顺理成章——以她的地位本来就有资格指正天下绣娘。

    陈子艳一双手也极其灵巧,在绣上摩挲了片刻,随即左手捉定绣幅,右手执针轻挑,这一动众人心中就暗叫一声:“真动啊!”

    刺绣这东西,动了就不好收!若无十足把握,补绣不成就会变成毁绣。

    随即就见一条条丝线被那一根绣花针拆飞,只十几个弹指的工夫,断裂处就挑拨成绒绒的一片。

    除了林叔夜等见识过“天衣无缝”的寥寥数人之外,大部分绣娘心里都在想:“她这是要做什么?准备把沈女红的绣给毁了?”

    跟着又见陈子艳另取一针在手——别人只当是针,林叔夜却知道那是分线用的针刀!果然陈子艳取出相应的丝线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一线四分的绝技!

    “啊!还能这样!”好几个年轻的绣娘惊呼了起来。只有几个十二年前和高眉娘交过手的人心里想的是:“莫非是那一招?”

    只见陈子艳手法极快又极稳,穿线之后针尖微挑,用细线将断裂处的绒线用针上细线续上了线头,续上之后,针显飞光手如残影,只一顿饭的工夫,连换七种丝线,便将整幅《西山话旧图》的断裂处给补完全了!

    这般补绣场景,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最后收了绣针、剪了线头,两个丫鬟将绣品一抖,抖落了线头残余,交回到了徐博古的手上。徐博古伸手摸去,叹道:“毫无痕迹,天衣无缝,真个是天衣无缝!”

    杨燕武大喝一声彩:“尚衣不愧是尚衣!”鼓起掌来!

    一时间望海楼彩声雷动!

    许多人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

    “这就是尚衣啊!”

    “闻名不如见面!”

    “真个了得!”

    “看来这些年一些传言不实!这般大本事,怪不得是天子钦点、大内首席呢!”

    尽管往日有着诸多流言,但现场看到了这等神技,一下子打消了许多人心里的疑虑——传言再多,终究眼见为实啊!便是那些旁观的乡绅贤达、丝商绣贾,看着那幅绣也都眼红了起来,好几个人纷道:“经陈尚衣这么一补,这幅绣价值反要翻倍了。”

    这一刻,陈子艳重新登上了广东刺绣界的最高峰,她睥睨全场,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回到了自己接受千众欢呼的情境下。只不过当年她还有些心虚,而这时却已经确信:或许自己是篡取了高秀秀的位置,但如今自己的手艺则已经青出于蓝,这个位置她坐了十二年,往后也将继续稳坐下去!

    同一个场合下,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心境。林叔夜在雷动的欢呼中只觉得仿佛有一层透明的厚绸布将自己与众人隔开——他无法与这些被陈子艳折服的观众共情,甚至也找不到当初为长姊激动的心情,相反,陈子艳再现“天衣无缝”的场面反而让他心目中的那个完美无缺的青衫长姐蒙上了一层以前所未有过的阴影——

    这针法,别人初见或许会被震慑住,但林叔夜却已经看过了两次,而且随之对刺绣的见识日深,他已经能分辨出内中的微妙区别,陈子艳的这手功夫的确了得,但落到林叔夜眼中却隐隐觉得她比起高眉娘似有不及,这种微妙差别不在速度上,也不在运针的流畅度,而是刺绣时的那种气势甚至韵味——当高眉娘拿起绣花针施展“天衣无缝”时,给到林叔夜的感觉就像在看二王书法、在读李杜文章,而陈子艳给予他的,却就像在看一卷后人临摹的兰亭序。

    字写得再怎么漂亮,但临摹就是临摹。

    “这个女的,就像姑姑的影子呢。”耳边忽然传来林小云的言语。

    林叔夜蓦地转头:“影子?”是啊,小云这个描述太贴切了,长姊的确就像是她的影子!

    “徐老先生!”一片喧嚣中,杨燕武抬高了声音,将众人的喧扰给压了下去:“也该给个评语了。”

    望海楼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期待着徐博古的评价。

    徐博古连连咳嗽,忙说:“老朽一介盲叟,哪里敢点评尚衣的高下。”

    杨燕武笑嘻嘻说:“本来这广潮斗绣我们尚衣是不该出手的,但昨天我们广茂源出了一点变故,尚衣为免茂源陈氏被无知宵小乱嚼舌根才来露这么一手。换了别的场合,尚衣的高下的确不容妄评,但现在既是广潮斗绣,你又是这一关的主评,说上两句倒也无妨。”

    陈子艳斜睨过来,既不怕徐博古乱说话,也不太将他放在眼里。

    徐博古沉吟良久,这才道:“尚衣这一手功夫虽然还没有解开老朽心中疑虑,不过以这场斗绣来说,的确是艺压全场了。”这句话算是承认了陈子艳这一手绝活“艺压全场”,却又留下了一个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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