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针 墓前杀人

    第一三七针 墓前杀人 (第3/3页)

陈子峰肯定不肯只做你知己的。”林叔夜懂陈子峰,那是他琢磨了十年、效仿了十年的男人。

    “对。”

    “而你没有答应他。”

    “对。”

    “所以他就宁可毁了你!”

    这一次,高眉娘摇头了:“不是。他做了比毁了我更恶心的事情。”

    “嗯?”

    倾盆而下的大雨,在山间汇而成流,这让陈子峰想起了当年的那条急湍!

    高眉娘当年就站在急湍之上,拒绝了他!

    想到那一幕,陈子峰的脸忽然有些扭曲了起来。

    “其实当时不管我是否接受他,他都不可能得到我了,所以他毁了我的脸,然后他居然跟我说……”高眉娘笑了起来,那是一种面对荒唐的笑:“他跟我说,现在你的脸变成这样,皇上就不会要你了,全天下的男人都不会要你了。但我不计较。我要你,我会像以前一样对你。不,我会对你更好——大概就是这样了,他当时的原话更加荒唐,我不愿意去记。”

    林叔夜怔住了——皇上?还有皇帝什么事情?不过他又忽然恍悟,那的确是陈子峰会干的事:“我明白了,他要断了你的后路,然后你就只能听他的。”

    陈子峰的确是深爱她的,不是爱她的脸那般肤浅,而是哪怕她已经毁容也仍然爱着,但因此而毁了她的容让她只能接受自己,这种爱又未免太变态了。

    高眉娘深深地看了林叔夜一眼:“你倒是懂他。”

    “我当然懂他!”林叔夜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看了回去:“但我不是他!”

    这是不堪的记忆,不但是高眉娘所不愿意回想的,更是陈子峰深锁的!

    他那么深爱着她,为她做到了那个地步!

    结果她竟然像看狗一样看自己,然后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这是陈子峰最不能接受的结局,也是他最抗拒的回忆。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秀秀的崩溃和拒绝,但他没想到秀秀的反应竟是决然与嫌弃!

    没错,就是嫌弃,她最后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脏东西——这是高傲的陈子峰绝对无法接受的事实。

    因为拒绝接受,这十二年来他甚至修改了自己的记忆,让自己记得的是:他俩其实是相爱的,但因为祖母的逼迫,他害死了爱侣。

    这个谎言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重复到祖母相信了,妻子相信了,所有人都相信了!

    所以再见到高眉娘的时候,他是以负心情郎的念头去求她原谅自己的——是的,他连他自己都骗过了。

    雨势渐渐小了些。

    棚外不远处祖母的墓碑越来越清晰,撕开了尘封的真相后,过去几个月的事就变得可笑,过去十几年的事就变得不堪。

    陈子峰的嘴角忽然扯了扯,形成了别人很难察觉的冷嘲——这一刻他的思绪是清明的,他的心肠则是冷硬的,再怎么可笑难堪,既然是事实,总归是要接受。

    一种无名的火在眸子深处烧着,然后他就听见了陈子兴的声音。

    “老二死了,老大疯了,老三已被剥离,这个家就只剩我一个男丁了,广茂源的家产,迟早都是……嘿嘿!

    “虽然斗绣落败,但总庄那么大个庄子,卖个几千两总可以吧。还有分坊。嘿,当初搞死老二真是值了,不然今天老大疯了也轮不到我。”

    他没有发现陈子峰的目光冷了起来,脖颈微动,用刀子一样的目光盯住了他。

    就在陈子兴一回头就能看见异常的时候,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

    陈子艳撑着油纸伞上山来了,但一把小伞根本挡不住这瓢盆大雨,她全身上下全湿了。虽然身段显了出来,但满是泥泞的两脚和溅在衣服上的泥水却让她只有狼狈。

    她一路来到坟前,扔了其实已经无用的雨伞,在陈梁氏的墓碑前磕了几个头,然后走进棚来,半点也不管陈子兴,只顾着来到陈子峰面前说:“我要回去了,回增城去。”

    “陈家的事情,广茂源的事情,我都顾不得了。你,我也顾不得了。”

    “再顾下去,我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

    “她说的对,我还有绣花针,我还能养活我自己,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忽然大声哭了起来,附身抱住了陈子峰,大哭着叫唤了三声:“大哥!大哥!大哥!”

    这么哭了好一会,便抹了抹脸,去捡起了那把油纸伞,回头说了一句:“你自己……保重。”然后就再不回头地下山去了。

    陈子艳这一去,竟真的不再管别的事情了,自己回了增城老家,也不去老家绣坊,自寻了个乡下宅子居住,自梳了也不嫁人,几乎断绝了外界的联系,只是默不作声地做她的刺绣,自此摆脱了恩怨纠缠,冷冷清清的,却也清清净净的,竟尔在增城传下了广绣针法之一脉。

    陈子兴望着奔下山去的陈子艳,嘴角带着嘲笑。

    陈子峰望着陈子兴的后脑勺,嘴角则带着冷酷。

    陈子兴笑了几声,正要回头,忽然之间,后脑一阵剧痛,他踉跄回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子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他的手里握着一块带棱角的石头,石头上沾着血液与脑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