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针 太后驾崩

    第一三八针 太后驾崩 (第3/3页)



    “因为我发现人的生涯有限,机遇更有限,在有限的生涯与机遇之中,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随心所愿的,恨虽深,仇虽大,但我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而仇恨会影响那件事情,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就只能尽量让自己释怀了。”

    “什么事情?”梁惠师不解地瞪着高眉娘。

    高眉娘回视她,眼中竟然也带着讶异,似乎梁惠师不该不知道:“什么事?自然是刺绣啊!”

    梁惠师怔了怔,随即冷笑:“这两件事,能有什么冲突!”

    “你要报仇,我能理解,我也愿意看到陈家遭报应,也愿意在旁协助,但我不能将报仇作为余生之第一义——这是我在云南的第五个年头才想明白的事。”高眉娘轻叹了一声:“为学第一义,在于一个‘专’字,人的心力是有限的,我分心于仇恨,则绣道将无以进步,我恨陈子峰,但我不愿意为了这份仇恨,将我刺绣道路上的进境也搭进去。”

    啪的一声,梁惠师手中的茶杯碎了一地,将楼下的人也吓了一跳。她哈哈笑出声来,再看高眉娘,眼中充满了荒唐感。

    “所以如果不是我,你可以不报仇?”

    这一次,高眉娘没有回避她的目光:“我这次回来,首先是为了刺绣。”

    梁惠师冷笑了几声,道:“我心里有恨,然而也不见得就妨碍了我的绣艺!你的绣艺好,你的绣道高,那我们御前大比见分明!”说完这话,拂袖下楼,不一会便听到黄谋与林叔夜的匆促告别声,跟着便见潮康祥众人扬长而去。

    黄娘在楼上看着梁惠师的背景,忽然道:“我不喜她,但这一次……姑姑,我与她一般,也不能理解你。”

    高眉娘没有解释,天赋最高的弟子如梁,情感最深的弟子如黄,也都不能理解她,但她也只能接受了。

    走到她这个位置上,孤独似乎是必然的。

    当林叔夜走上来时,正好看到高眉娘远眺梁惠师背影时的背影,他一时未知楼上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个背影是这般的寂寞。

    他似乎是唯一能理解这份寂寞的人。

    天色渐昏黄,茂园主屋,杨燕君听见有人进门,也不回头就说:“今夜我不吃饭了,不用准备。”

    门被反手带上的声音,屋内更无第三人,脚步声走近。

    杨燕君皱眉而怒:“都说了——”

    戛然而止。

    眼前是她怎么也没料想到会出现的人。

    陈子峰脸面都梳洗干净了,一身棉衣浆洗得笔挺,更让人熟悉的是那已经清澈而冷漠的眼神。

    哪里需要看第二眼?杨燕君便知道他的清醒回来了。

    或许陈子峰最爱的女人不是她,但谁能比妻子更懂自己的丈夫?

    猛地她想起什么,身子向后一退,碰到了梳妆台,整个人坐在了上面。

    陈子峰冷冷问:“你在怕什么?”

    “我……”杨燕君随即苦笑:“对,我在怕什么!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语音还是有微微的颤抖。

    陈子峰走上前,扳正妻子倾斜的脸,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望向自己。

    “从化的事,是你做的。”

    杨燕君身子又忍不住颤了颤。却不敢应答,又无法说谎。

    夫妻之间的问答,有时候不需要言语,眼神就够了。

    得到答案之后,杨燕君只觉得颌下一松,随即耳边风声响起,呼啪的一下,她嘴角都被扇出血来。然后她的下颌又被拿紧了,继续逼着她看向打她的那个男人!

    她爱着他,也怕着他,但她毕竟是杨家的大姑奶奶!受到伤害后反而让她产生应激的怒恨,朝上瞪着陈子峰。

    “孩子流出来的时候,你亲眼看着的?”

    这事杨燕君是心虚的,她想扭转头,却被丈夫强行掰正,终于在他冷硬的手指流下了泪水:“是啊!我亲眼看着的!”

    这泪不是悲伤也不是恐惧,仍然是恨!

    “男孩女孩?”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愚蠢的女人!”陈子峰眼神微微一黯:“不过,也当是我没那个缘分了。”

    一个反手,又扇了一耳光。

    这一次,那只阎罗般的手没再拿捏,任她披头散发头颅下垂。然后她听见了第三句问。

    “祖母就是被这个消息气死的吧?”

    杨燕君整个身子都抖动了起来,她真害怕了,因为她猜到会怎么对付自己!

    她弄死了他的血脉,又气死了他的祖母,这两件事情都是他的逆鳞!

    接下来应该是第三记耳光,然后就是继续的暴虐。

    然而她猜错了。

    “我本来应该杀了你的。”

    “本来?”杨燕君转过头,看丈夫时眼珠子仍然满是怨恨,只是此时带着些许不解。

    “我杀了你,陈杨两家就没弯转了,所以我不能杀你。”

    杨燕君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苦涩:“所以你要留我一条命,好让你继续拉拢我娘家么?”

    “不止。”陈子峰道:“我答应你,今生今世,我不再碰别的女人,不再想别的女人,不再生儿育女,青儿白儿,就是我唯二的血脉,等她们长大,就给她们招赘两个夫婿,继承我们的家业——所有的一切,如你所愿。”

    杨燕君怔怔看着丈夫:“你说什么?”

    “这些是你一直想要的,不是么?你知道我的,我答应过的事,都会做到的。”

    “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为了了恩怨。”陈子峰转过手,替妻子擦干嘴角的血渍:“我会再去一趟京师,把该死的人送走,把该是我们的东西都拿回来。然后我们就安心过剩下的日子。夫人,你说,好不好?”

    杨燕君怔住了:“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觉得呢?”

    “你威胁我?”

    陈子峰冷然。

    眼前这个男人狠辣到令人战栗,他的变态又足以令人作呕,但她却狂笑了起来:“好!好!我答应你!”

    “我知道你会答应,家和万事兴!”

    “家和……我早不在乎了,但我喜欢你这份狠劲!”

    西关的绣行又进入了繁忙的季节,不管是凰浦还是康祥,忙的不仅是内销外销的订单,更有即将到来的御前大比。

    凰浦设在西关的新店也赶在年前开张了,开张时候,不但几乎所有同行都来捧场,甚至秦太监都送来了贺礼。

    对整个粤绣行而言,或许凰浦和康祥还未分胜负,可在广绣内部,大家都已经默认林将代陈。

    凰浦的绣店有多热闹,茂源那边就有多冷清。

    但是,就在凰浦和康祥为御前大比全面备战之时,北京一个消息传来:太后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