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乡
弈乡 (第2/3页)
、穿金戴银的窈窕女子。这女子便是翠姑。
马背上的男人是翠姑的营长丈夫。营长是奉命从陆路迂回到洪江城去打日本人的,因时机还不成熟,需等些时日,便陪翠姑绕进半边街,看看岳父、岳母。
半边街人听说营长要带兵去攻洪江城,情绪又活跃起来,先前的恐慌跑得无踪无影。
一时弈风复起,街旁石桌又频频响起敲棋的清脆声。
这段时间,很难见得到翠姑,她深藏于高墙内的砖屋里,极少露面。倒是那黑胡子营长,常叼着铜烟斗,在街上走动走动,和街人打打招呼。有时还爬上街后的落霞坡,读读那些曾名噪一方的弈人的墓碑,倒也有几分怡然自得的儒将风度。
他免不了要去那榆树底下的石桌旁观一阵棋,但总是远远站着,脸上神情清清淡淡,似不经意。却有细心人,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别样的意味,断定他是棋中高手,执意拉他弈几局。营长摇摇头,说是随便瞧瞧,于棋道并不精,不敢造次。听话听音,弈人们更感兴趣了,一定要与他对弈,营长沉思片刻,答应改日再说。
第二天,弈人们早早跑到榆树下面,见营长已端坐于石凳上,桌旁放着红漆方盒,里面装着暗香微袭的檀香木棋子。
营长深吸一口铜烟锅,便把方盒里的棋子一颗一颗拿出来,摆在棋盘上。他把自己的黑将轻轻敲两下,专等对方红帅先走。
很快围过来许多人,都欲一睹黑胡子营长弈棋的风采。岂料半边街弈人都不是营长的对手,一个个败下阵去。半边街人十分惊异,堂堂有名的弈乡,从未在外来弈人面前败北过,如今竟被一介武夫征服,岂不汗颜?
一连几日,战况依旧,半边街弈人没法争回半点脸面。营长敲着手中棋子,让埋着烟斗的黑胡子释放出股股烟雾,去掩饰一脸的神秘。
后来,那石桌旁就多了一位观者。他总是站在营长身后,手指捏着腮边的条形疤痕,眼睛注视着营长手下的黑子。但他神情漠然,不会因棋盘上的风云变幻惊奇、亢奋,或释然、沮丧。人们一心观棋,自然没谁注意到这个局外人的存在。
当有人把目光自棋盘上移开,陡然看清营长身后站着的汉子就是黑四时,大家心中就莫名地生出一种灵动。他们隐约觉得,这石桌上的情势该有所改变了。尽管他们知道,黑四虽是花龙的后代,但从未见他摸过棋子。黑四多年没回半边街了,除了腮边多了一条疤痕,并没有别的变化。
晚上便有人走进吊脚楼,请黑四出面战营长。黑四仍如往常那样站在栏杆上,飞速地编织篾缆。他把篾缆编得很长很长,去垂钓水中明晃晃的月亮。
“营长是位高手,他只调动一边车马炮,就把半边街的威风给杀了下去。”黑四不再编缆,用手捏着腮边的疤痕。“可营长又是一位军人,他只能使左手拈棋,右手要扶唇上的铜烟锅,还要拿枪去杀日本鬼子。”
半边街弈人哑然了。
天天在榆树下弈棋、观棋,怎么却没看出这个中道道呢?
自然,黑四被推到了石桌旁。
“营长在上。”黑四望定营长鼻子下的烟斗,说,“小弟有一请求,若营长同意的话,愿意拼死一搏。”
营长稍一迟疑,抬头望了黑四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营长是高人,小弟为劣手,不敢妄自执帅。”黑四说罢,将门下的红帅往营长前面轻轻一送。
一旁的弈人开始还懵懵懂懂,不知黑四耍什么花招。俄顷醒悟过来,才意识到他们与营长对弈不下数十盘,原来营长每回都是执的黑将,从未执过红帅。众人对黑四刮目相看了。
营长有点吃惊,他知道今天碰上了什么角色。但他又很高兴,他不就是冲着这天而来的吗?他与黑四换过子,抱拳道声“抱歉”,便执红走先。
两人于是你来我往弈开了。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尺见方的石桌上暗流潜涌、惊涛骇浪。黑四不敢怠慢,一步一步走得谨慎。营长也小心翼翼,连以往从不动用的半边车马炮,也被他左手拈起来,遣往前沿阵地,或安营扎寨或四出奇兵,成退可守、进可攻之势。但也许是黑换红的缘故,竟也有思路不畅、出师受阻的时候。只是高手毕竟还是高手,南征北战,久经沙场,遇过的强兵虎将不计其数,故棋面上环环相接、丝丝入扣,局势稳稳当当。
就这样从早晨一直弈到黄昏,黑四渐渐显得有些不支,营长的连环马以炮为后盾,一路踩到黑方城门下,大有二鬼拍门之势。黑四琢磨许久,竟然举棋不定了。此时周围一片静默,半边街弈人为黑四捏着一把汗,企望他能有回天之力。否则,弈乡的名声就要一落千丈,为外人所不齿了。却见黑四将黑将轻轻拈起,扣到士角上,给对方留下将军的空当。半边街弈人便摇头晃脑,觉得黑四的败局已定,再没希望了。有的人因此离开石桌,拂袖而去。倒是那黑胡子营长忽地一惊,望见以往在自己手中安稳如山的黑将就要面临灭顶之灾,心下不觉忐忑。恰在此时,榆树上一声惨叫,揪人心肝,又是那猫头鹰,阴阴地往雄河那边飞去。天空骤然暗下来。
“子鹏,”营长身后传来一声甜脆的呼唤,那是风韵不减当年的翠姑。她唤声营长的名字,递给他一纸电报,“这是拍给你的。”
众人的心思全集中在棋盘上,没谁意识到猫头鹰的惨叫,也没谁意识到翠姑的到来。营长下意识地移开唇上的烟斗,喷出一股幽蓝的烟雾,把炮横移两路,来了个杀伤力极强的黑虎掏心。这回观棋者一点也不惊讶,这太自然了。看来黑四只有推棋认输的份儿了。却不想黑四将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待营长回过头去接翠姑的电报时,便将马一回,让开车路,而后越过红方炮位,直捣红帅侧门。这纯属一念之差,局势便全部对换过来,令人咂舌。营长望望棋盘,又望望手中的电报,有点无所适从了。可万万没想到,就在营长瞪着惊异的眼睛,听任黑四挥车将军的时候,黑四忽然又改变了进攻路线,看上去似迫红方于死亡线上,实际上却华容道上放了曹氏一条生路。最末,双方握手言和。
当晚,营长就带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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