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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见,自己来这儿教书都好长时间了,谁也不来看望。听到村长余实打官腔,他就来了气。张英才也不说话,绕到老会计的背后,双手抵住老会计的屁股直往桌子底下推。对面坐着的孙四海,将自己和凳子一起往后移了移,露出空当,好让张英才将会计推过来。
恼羞成怒的老会计,爬起来时手里攥着一根肉骨头,要砸张英才。
村长余实连忙口称:“醉了!醉了!别再喝了,撤席吧,别让孩子们看笑话!”
送走了村长余实和老会计,张英才看见王小兰大大方方地进了孙四海的屋子。他装做走动的样子,来到窗外,听见里面女人的哭声嗡嗡的,像是电影镜头里两个人搂在一起时的那种哭声。
这天夜里,孙四海的笛声响了很久,搞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歇下来的。
第二天早上见面时,孙四海明显消瘦了许多,眼圈挨着的地方都是坑坑洼洼。
升完国旗,余校长吩咐,三年级和五年级,各抽十个成绩靠后的学生,交给他和邓有米安排。按学习成绩排顺序,叶碧秋应该是前三名。张英才不明白,要成绩差的学生做何用处。问过之后,又得不到回答,因而多了个心眼,将叶碧秋派了去。
隔天,张英才问叶碧秋:“余校长安排的事你都做了么?”
他吸取上次的教训,说话时绕了一个弯。
叶碧秋果然很坦白地回答:“余校长安排我替余小毛做作业,我很认真地做了,余校长还表扬了我。”
张英才问:“你认识余小毛么?”
叶碧秋说:“认识。我们一起启蒙的,但他一直断断续续,有时候来上课,有时候不来上课。今年开学时,余校长又动员他来了。他只报个名,连教室都没有进,就回去了。他家里太困难,读不起书!”
张英才说:“我们班的同学,总共要代多少个报名不上学的学生做作业?”
叶碧秋说:“余校长说,一个同学负责两个人。做完了,每个学生奖一支铅笔,两本作业本。”
张英才说:“明天放学时,你将代余小毛做的作业本拿来,我替你改一改。”
叶碧秋一点也没怀疑,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叶碧秋果然将作业本带来了。张英才一看,和五年级已经做过的作业一模一样。
张英才想不明白,这样做是什么目的。
转眼十天过去,万站长带着检查团来了。
检查团来时,余校长又要孙四海将三四年级的课,也交给张英才,理由是孙四海也要负担部分接待工作。张英才忙得团团转,连和万站长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他发现,学校里的学生,似乎比平时多出许多,却难得有空想想其中的缘故。
检查团在学校待了一天,下午总结时,张英才给两个班的学生布置了同一个作文题《国旗升起的时候》,三年级要求写三百字,五年级要求写五百字,腾出时间自己跑去听检查团的总结报告。县教育局的一位主任主讲,他认为,在办学条件如此恶劣的情况下,界岭小学能达到百分之九十六点多的入学率,真是一个奇迹!他还拍了拍放在桌子上的几大堆作业本。张英才听完报告才明白,这次检查,扫盲工作只是虚晃一枪,重点是适龄儿童是否入学。
万站长也是检查团成员,他发言说:“老万我不怕大家说搞本位主义,如果界岭小学这次评不上先进,我就不当这个教育站长了。”
余校长带头鼓掌,检查团的成员也都鼓了掌。
山上没地方住,检查团看着余校长指挥学生降下国旗后,就踏黑下山了。
临走时,张英才对万站长说:“我有情况要反映。”
万站长边走边说:“你的情况,等回家过年时,再好好反映吧!”
万站长走出很远,张英才记起应该把写给姚燕的信,交给万站长带到山下邮局寄出去。他喊了两声,撒腿追上去。跑了百来米,看到万站长在那儿拼命摆手,他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那一行人,在黑沉沉的山脉中隐去。
检查团走后,张英才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平时各处弄虚作假的事他见得不少,那些事与他无关,看见了也装做没看见。这回不同,不仅他是当事人,万站长也是。学校里的人明摆着是在串通一气,害怕泄露玄机,事事处处都防范他,把他和万站长都耍了。这一想就有气往上涌,他忍不住,拿起笔给万站长和县教育局负责人写了两封内容大致相同的信,详细地述说了界岭小学和界岭村,在这次检查中偷梁换柱、张冠李戴等等见不得阳光的丑恶伎俩。
信写好后,他有空就到学校旁边的路口,等那个三天来一趟的邮递员。等了四天不见邮递员来,也不知是错过了,还是邮递员这次走的不是这条路线。他不愿再等下去。拦住一个要下山去的学生家长,将两封信托他带下山寄出去。不过姚燕的信还在手里捏着,他只会将它托付给像父亲和万站长这样万分可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