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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唯独昨天晚上,四十几岁的女人竟然柔软得像一摊水,一汪汪地将他淹得连枕头都找不着。万站长再三感谢余校长,没有那双皮鞋,自己这辈子只怕也没机会享受疑为天人的老婆。
别人还没劝酒,万站长便自饮了几杯。
一会儿他就喝高了,拿着酒杯,拉上大家,到操场上去祭旗。
万站长将酒洒在旗杆上,余校长也像他那样,将酒轻轻一洒。邓有米、孙四海和张英才,却争相将酒往旗杆高处洒,一个比一个洒得高。万站长说,当年自己从中心小学来这里时,为了旗杆的位置曾与老村长过不去。他和明爱芬都希望仿照天安门广场,将旗杆树在操场正中央。老村长却寸步不让,非要将旗杆立在操场边。现在看来,老村长是对的,如果按照他们的意思将旗杆立在操场中央,肯定被那块大石头拦腰砸断了。
凡是在界岭小学教过书的老师,后来都转为公办教师,这也是万站长最高兴的事情。万站长喝得够多了,还不肯放下酒杯,说有摩托车骑,就不怕路远,今后要常来,同大家一起将界岭小学办成乡村教育事业的小延安。邓有米真心实意地恭维说,真到了那一步,他就是界岭小学的毛**。万站长一挥手,拒绝了邓有米的好意,他说,界岭小学已经出了余**、邓**和孙**,他自己只能当一名万克思了。
万站长不厌其烦地对大家重复着这些话,还一遍遍地专门追问张英才:“还记得上次下山时,我说过的话吗?界岭小学这三位,孙老师是迷魂药,邓老师是还魂汤,余校长则是用迷魂药加还魂汤炼成的九阴十阳膏,无论哪一种,只要沾上了就放不下。”
张英才心里塞满了问题和答案,却不知用哪一种来回答,实在是被问急了,才猛地冒出一句:“在界岭小学待过的老师,只有你最特别,既是毒药,又是吃毒药的。”
万站长禁不住仰天狂笑:“知我者,外甥也!”
这天晚上,除了余志,所有人都喝醉了。
一夜好梦之后,张英才醒得最早。已经是上午九点了,除了断断续续的鼾声,学校里没有任何动静。他爬起来在操场上转了几圈,从头到脚才算完全清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粥香,张英才想起来,昨夜酒喝得正酣时,余志问过余校长,明天的早饭是不是煮粥。
张英才正在想着,余志从后山上下来了。
见到张英才,余志将头一低,不住地用左脚踢右脚。
张英才心里一动,问他:“你去明老师的墓地了?”
余志想了想,突然说:“我爸是一个饱暖思淫欲的家伙!”
张英才吓了一跳:“你可不能乱说自己的父亲。”
余志咬着牙说:“那他为什么要爱别的女人?”
在张英才的再三询问之下,余志说,昨天夜里,余校长醉醺醺地倒在床上,刚开始还一声声地叫着明爱芬,告诉她自己终于转为公办教师了。后来却叫起了蓝小梅,还说,是小张老师要他大胆地向蓝小梅求爱,之后就开始不停地说我爱你。说一阵,笑一阵,闹到天快亮时才静下来。
张英才明白,余校长人生第二春的桃花就要开了。
“难道你不希望父亲身边有个可以信赖的女人?”
余志摇着头说:“我只是觉得妈妈太可怜了!”
张英才说:“其实你爸更可怜。”
“我晓得。每次做梦,妈妈都要跟我说这句话。”
“当儿子的,千万不要说父亲的坏话。”
余志狡辩:“这不是坏话,饱暖思淫欲说明身体好。”
这时,余校长也起床了。他在门口伸了一个很大的懒腰,然后双手不断地在额头上抚摸。
“这酒喝得让人头痛,是不是假酒呀?”
心里有牢骚,又怕父亲听到,余志的声音很小:“是你自己想的事太多了,还怪酒不好。”
张英才听清楚了,他笑得很开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孙四海露面了。只见他就地来了一串侧手翻,然后说,余校长是自己将字写歪了,怪黑板不好,胃里不能装酒,怪酒不好。
趁着老师们在一起说笑,余志回屋将早起做好的粥盛到碗里,喊大家吃饭。孙四海自然也在列,一碗热乎乎的粥喝下去,张英才感慨,余校长哪怕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替孩子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妈妈。孙四海也觉得应该如此,最好趁热打铁,和转正的事一起,作为双喜临门来办。余校长不好意思,他要大家留点口德,别在孩子面前信口开河。想不到余志张嘴说了一句四座皆惊的话。
“我家好久没有喜事了,别说双喜,就是百喜临门,家里也装得下。”
“儿子,你考上大学,才是百喜不如一喜呀!”
“我可不想等到自己找女朋友时,还要与你举行恋爱比赛。”
正在吃早饭的人被父子俩的话逗得笑个不停。好不容易停下来,孙四海又补上一句,喜事多了装不下,可以送到他家去寄存。他不要利息,只要大喜事怀孕后生下来的小喜事。听到这话,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屋里忽然响了一声喷嚏,是万站长醒了。
餐桌上立即安静下来。万站长揉着眼睛走出来说,怎么他一醒,大家就不笑了。听他这样说,大家更不笑了。万站长问余志,是不是有谁说了他的坏话。像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余志站起来告诉万站长,没有人说他,大家都在关心余校长,要余校长赶紧谈恋爱。万站长说,大人们要注意说话方式,不要将余志这样的纯洁少年污染了。
大家还是不笑。万站长问余志,余校长的恋爱对象是谁。
余校长抢先否认所谓恋爱的事,说是因为自己怀疑昨晚喝的酒是假酒,被大家群起而攻之。万站长哪里会相信,他一定要余志说出来,余校长在同谁恋爱。余志每次嘴唇一动,就被余校长用一声咳嗽堵了回去。
万站长像是生气了,他盯着余校长咬牙问道:“是不是蓝小梅?”
“是的。是蓝小梅。”
不容余校长否认,张英才在一旁替他做了回答,又将自己制造的,蓝小梅放皮鞋到余校长被窝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张英才的故事让万站长醋意大发,他脸色铁青地对余校长说:“前次你让我带皮鞋给她,当时没细想,事后才觉得奇怪。想不到为了女人,你也跟我玩阴的。”
余校长的眼睛都快急红了,想解释又无从说起。
张英才对万站长说:“余校长又不是学生,他这样子能谈恋爱,当领导的要坚决支持才对。”
万站长说:“难道还要我代他向人家求婚吗?”
张英才说:“有些话,你出面说,效果更好。”
万站长走到余校长面前,盯着他看了半天,愤愤不平地说,自己一直将余校长当成没有城府的男人,结果连亲外甥都被他争取过去了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大智若愚的天才。
余校长的样子像是被万站长吓唬住了。
好久没有说话的孙四海,这时候才开口,他不相信,蓝小梅会主动将皮鞋放进余校长的被窝。否则,作为界岭小学的一员,他会奉劝余校长,不要搭理这个女人。孙四海有点刻薄地当面指出,依据他的观察,这件事恐怕是张英才张老师画蛇添足,本来余校长与蓝小梅之间那种朦胧的感觉很美好,如此一来,倒像是风流寡妇弄点小伎俩勾引男人。
因为孙四海这么说,大家不再提这件事了。
万站长严肃地提醒大家,这一阵要同村长余实搞好关系,接下来就要办理民办教师转公办教师的相关手续,切不可节外生枝。他说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是针对民办教师转正这件事。然而,别人听起来,总觉得是在警告余校长,不要对蓝小梅有情感上的企图。余校长用最诚恳的语气向万站长解释,自己与蓝小梅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万站长也平静了些,他叹息着对余校长说,姓万的也是民办教师出身,虽然有点不满情绪,但断不会去做伤天害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