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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却差点撞上正走过来的人。

    一行三人,打头的是个身形精瘦而神采熠熠的男人,不同于今日宾客的西装革履,穿的是一身苎麻质地的休闲装,手里拿着一顶白色巴拿马草帽。

    宝菱呆了一下,因为这人她在报纸上见过,“南洋小赌王”宋亓良。

    梁稚也没料到宋亓良会出现,立即起身,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宋先生。”

    宋亓良身后跟的是他夫人与小舅子周宣,宋太太穿一件黑色暗花的缎面旗袍,不见其他首饰,独独手上戴着一枚翡翠戒指,那蛋面大得出奇,颜色也绿,这样的成色,进拍卖行少说八位数起步。

    周宣今日倒穿得随意,不过恤衫搭配百慕大短裤,领口钩一架墨镜,一副度假打扮。

    今日婚礼楼问津请了黄警长,但并未请周宣。

    周宣笑说:“长姐和姐夫来庇城休假,本想在此处下榻,听说酒店被人包了办婚礼,新娘还是熟人,一定要过来到道声喜,希望楼总和梁小姐不要怪我们不请自来。”

    宋亓良笑着向着楼问津伸出手,“上回见楼总还在老梁手底下做事,今天就成了老梁的女婿,当真是后生可畏。”

    楼问津伸手与他握了握,语气不失客气,但毫不热切,“宋先生过奖。”他是有意将阴阳怪气当做褒奖来听。

    论心理素质,梁稚自愧弗如。

    宋亓良又将手伸向梁稚。

    梁稚犹疑了一瞬,递过手去。她谅他大庭广众的,并不敢逾距。

    果真,宋亓良只与她虚虚一握,便收回了手,看着她,笑说:“我听说令尊遇到些麻烦,九小姐有我的电话,怎么不来向我求助?鄙人不才,但要想救一个人,还是不难。”

    梁稚顿觉自己像饮了一碗跌入苍蝇的陈油一样恶心。

    梁家做洋酒进出口生意,是宋亓良赌场的供应商之一。宋亓良海上赌场开业剪彩,梁廷昭受邀观礼,带了梁稚前去。宋亓良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她。宋亓良是频繁见诸媒体的人,见了真章,普通人自然会心生好奇。哪知梁稚深入接触才知,宋亓良这人好色,是圈里公开的秘密。

    楼问津怎会听不出宋亓良这话是在与他叫板,他神色平静地说:“是我夫人的家事,自然不便劳烦他人。”

    宋亓良哈哈大笑。他这人只是好色,但并不乐意惹麻烦,见楼问津不似善茬,也就收了心思。

    楼问津指一指里头,“宋先生大驾光临,是我和太太的荣幸,还请就座吃顿便饭。”

    “饭不吃了,只劳烦楼总知会酒店,腾一间套房给我。我来庇城住不惯别家,还请楼总行个方便。”

    “宋先生客气。”楼问津说着,抬头看了看,看见站在吧台处的宝星,招一招手。

    宝星立马跑了过来。

    楼问津吩咐:“去找客房经理,腾一间套房给宋先生。”

    宝星笑着看向宋亓良,“宋先生可需要指定是哪一间?”他对这“南洋小赌王”也很好奇,但跟着楼问津当差久了,早就跟他学得一式一样的宠辱不惊。

    “楼总的新房是哪一间?”宋亓良半开玩笑。

    楼问津神色不变。

    宋亓良哈哈一笑,“你只用跟客房经理说我要住店,他自然知道是哪一间。”

    宝星点点头,“宋先生稍坐,我这就去。”

    一转头,看见桌子旁边还呆站着一个丁宝菱,立马伸手将她衣袖一牵,“还不回学校?”

    宝菱忙对楼问津和梁稚说道:“梁小姐,楼先生,我先走了。”

    梁稚点点头,“酒店栗子蛋糕不错,宝星你叫人打包一份,让宝菱带去学校。”

    宝星笑说好。

    宋亓良也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女学生,随意地瞥去一眼,顿了顿,又细看了看。

    那女学生已被她大哥牵在手里,转身往外头走去了,马尾辫似在空中划了道看不见的涟漪。

    宋太太冷眼看着宋亓良,鼻腔里轻嗤了一声。

    没多久,宝星过来禀报,说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宋亓良移步休息。

    宋亓良笑说:“九小姐下回去吉隆坡,我做东。”

    梁稚脸上只挂着极为客气的笑意:“谢谢宋先生如此客气。”

    宋亓良和宋太转身走了,周宣笑着跟梁稚说了声“恭喜”,这才跟上前去。

    用过午餐,宾客大都散了,梁稚回房间休息。

    她脱了礼服裙,正由兰姨帮着拆解头发,听见门口有脚步声,转头一看,是楼问津进来了,便立即将头转了回去。

    兰姨料想两人有话要说,“我就在走廊那头的房间,阿九你跟姑爷有什么吩咐,叫人喊我一声。”说罢带上房门走出去。

    过午白烈阳光倾洒一地,黑白棋盘格的地砖上摇曳一丛蒲葵的影子,室内静悄悄的。

    梁稚侧低头,自己拆着发上剩余的几枚黑色一字夹。

    镜中人影一晃,她余光瞥一眼,楼问津背靠梳妆台,一手轻撑在台面上,低头打量她。

    她缓慢拆下夹子,一枚一枚归拢在一起,不看他,也不说话。

    楼问津出声了:“你真有过找宋亓良帮忙的打算?”

    梁稚没想到他会问这,不知道他用意何为,但这段时间与楼问津相处,她从来是防御姿态:“怎么,你觉得他没本事帮我?”

    楼问津低着头,一双眼睛匿于玻璃镜片之后,不知情绪,“我要做的事,其他人帮不了你。”语气轻描淡写,反倒叫人无从质疑。

    意思是,只有他本人能帮她。

    “你很得意是不是?”梁稚将一枚发夹轻掼在台面上,“看我像只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最后还是不得不向你这个始作俑者低头。”

    楼问津顿了顿,“你以为我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警告我安分守己别存异心?楼总你大可放心,宋亓良没有夺人妻室的癖好。”她转过头,盯住楼问津,“况且,我要报复你,也绝对不会假以他手。”

    她目光锐利,像是盯牢了猎物一般。

    “那我拭目以待了,梁小姐。”

    梁稚清楚自己只是虚张声势,目前自己自保都难,何谈报复。

    楼问津那副气定神闲让她又恼又怒:“能不能出去?你打扰我午休了。”

    楼问津轻笑了一声,但他并没有说什么,真就起身走了。

    /

    晚宴仍有二十来位宾客,结束以后似意犹未尽。

    这里头既有公司的大客户,又有专司进出口业务的政府官员,自然开罪不得。

    梁稚却不愿再陪同,她劳累一天,困顿之极,只想先行回家休息。

    难得楼问津也并不勉强,同宾客解释几句,说先将夫人送到门口,叫他们移步酒店的酒廊,他稍后便到。

    梁稚走到酒店门口,一部车子正候在那儿。

    她说:“不用车,我散步回去。”东家酒店离红毛路的梁宅咫尺之距,步行片刻便到。

    楼问津却吩咐司机:“送太太去科林顿道。”

    梁稚拧眉看向楼问津。

    楼问津语气平淡不过:“梁家现在人多口杂,你去我那里更清净些。”

    他拉开了后座车门,掌住,等她上车,姿态不容置喙。

    梁稚才不信他有这样的好心,分明是为了让她去他的宅子,而故意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弯腰上了车,反手便去拉车门,“嗙”的一声,摔得车门都晃了一晃。

    楼问津后退半步,脸上表情极为平静,张嘴最后说了句什么,隔窗看去,那口型隐约是“早些休息”。

    ……还真拿自己当体贴入微的丈夫了。

    梁稚别过目光,抱住手臂,让司机开车。

    此地离科林顿大道不过两英里,一转眼便到。

    车开进院子里,那大门是敞开的,意式的住宅,却也学梁宅贴了一副大红对联,下了车,梁稚走近细看,对联内容是:

    月圆人共圆,看双影今宵,清光并照

    客满樽俱满,羡齐眉此日,秋色平分

    [*注1]

    扎奇娅瞧见梁稚进门,有几分惊讶,但立即迎了上来,拿蹩脚中文笑吟吟地道了句:“新婚快乐。”

    梁稚兴致不高,应了一声。

    扎奇娅又问:“太太饿不饿,需不需要吃点夜宵。”

    梁稚说自己累了,想现在去休息。她提步往客卧走去,却被扎奇娅拦住,说她现在已经是宅邸的主人了,怎好继续睡客卧,让楼问津知道,她们肯定要挨批评。

    她说:“太太你稍坐一坐,我去二楼将主卧再收拾一下。”

    梁稚在客厅里歇了片刻,扎奇娅下楼来,说主卧已经收拾好了。

    扎奇娅领她上楼,介绍主卧各类物品陈列之处,最后叫她早些休息,有事随时吩咐,便下楼了。

    主卧是个面积极为宽敞的套间,容纳了阅读角、衣帽间和浴室,还有一个拓展而出的户外阳台。房间家具一应是乳白和原木色,点缀以盆栽的柠檬树和散尾葵。

    靠南的窗户嵌着一扇拱形玻璃窗,半开着,外头是庇城墨蓝净澈的天光。

    梁稚粗略环视一圈,穿过衣帽间,走进浴室。

    衣帽间的换衣凳上放着一套白色真丝吊带睡衣,浴室墙上铜环挂着毛巾与浴袍,托盘里装着她平日最喜欢的某香氛品牌的香波和沐浴乳。这些东西,显然是楼问津提前叫人准备好的——果真是绸缪良久,请君入瓮。

    浴室同样有一扇拱形圆窗,靠窗摆放一只白色猫脚浴缸,与她在梁宅的几乎一样。

    梁稚将浴缸进水龙头打开,再去卸妆洗漱。洗过头发,包上一顶浴帽,将自己浸入浴缸中。

    她闭上眼,忽将整张脸都埋进水中。闭气至氧气耗尽,肺叶发疼,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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